第二十五章 金山寺

    圆月回到金山寺，听着晨钟暮鼓，眼看着烟火燎燎，终于回归清净。这些日子，从前的日子，竟都如梦一般，唯有这清净，才是他最熟悉的。

    这日清晨，他拿着扫把在院中扫地，扫了半个时辰，之后泡了一壶清茶，旁边放着他的琴。

    琴者，禁也。禁人邪恶，归于正道，故谓之琴。他在忘川曾弹过上千年的琴，忘川的水千千万万年潮涨潮落，却依旧浑浊不堪，若不是它哑了，大约还可再多陪他几年。

    他随身的只有两物，一把他的琴，另一个就是那串少了一颗珠子的手串。于是，他想起那个红衣的女子，她邀他相会，雨中等候，去鬼市与他一同放灯，喜怒无常的性格，除却靠近他，未对他作任何事，如同一个谜一样。在她身上，仿佛有无数个秘密。但是他知道，在这无数的秘密之中，一定会有一个，与他相关。

    夜晚，他有些心神不宁，也许是白日不小心着了凉，他的面色有些许苍白，往日淡薄的唇色此刻却红的有些艳。远处佛钟敲响，浑厚拙朴的声音仿佛从亘古传来，遥远而悠长。

    佛堂中的灯火有些昏暗，他在佛像下禅坐，指尖慢慢转着那一串佛珠，口中默诵着心经。渐渐的，他的额头渗出汗珠，眉心皱起，倏尔，四周的灯都灭了，在一片黑暗中，圆月紧紧闭着双眼。

    老人说，这世间因果，向来是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最终都会烟消云散。少了的，多了的，该去的，该还的，终归是要算个清清楚楚，谁也不欠谁。

    不知何时，他进入了魔障，仿佛又回到了如同那一夜般的梦魇。胭脂庙里，红绡纱帐，无数鬼魅纵行其间，变幻莫测，有娇声燕语，在他轻声呢喃着“大师.......大师......你怎么总是不理我呀~“他迷迷糊糊被推到到红尘深处，他看到，是她的脸，烛光掩映之下，鲛绡朱红，半落在她妖娆的身躯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脊背，绣上无边的曼陀罗，隶属于黑色的禁忌，在她身上缠绕，生长。

    她俯卧在榻上，手中捧着他的佛珠，而她仿如朝圣般的，仰起脸去亲吻，忽而，她回头看见他，朝着他轻轻笑了，一刹那间，好似万千繁花盛放。

    她张开口，唤他“师父。“

    佛堂中很静，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衣襟，逐渐变得冰冷，他打了个寒噤。月光从高大门扉的窗棂中漏进来，在他身后半步而止，他睁开眼睛，仰头看向庄严神圣的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宽大的袍袖拭净脸上细密的汗珠，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慢慢的，他的目光逐渐沉凝，手腕传来痛楚，他抬起来，腕上的肌肤已经被灼伤，蜿蜒着狰狞的伤痕。那咒枷围绕在中间，就像在嘲讽他一样。

    圆月目色平静，低声诵咒，手上伤口便如同虫子扭曲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然后渐渐的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低头轻声念了一个名字：”阿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