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完全转了过来,脸是完全背对唐豆子的,他张了张嘴,做出口型:“待会准备跑。”
盛冬离抿唇,站在原地没动。
唐豆子说:“可以走了吗?为了防止你担心我做手脚,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不过我只能把你送到月光照射区域边界线,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说着,他首先迈动了步伐。
盛钰也没耽搁,立即就跟了上去。
桥梁也不过只有十米,这一次情况比之前要好太多,也许是方位的缘故,这边月光远比其他方向盛许多,视野也能清晰许多。
总不至于再哆嗦一下,直接踩空掉下去。不一会就走过了桥梁,来到了月光临界线。
盛钰现在身处幽暗,还没到月光真正照射的地方,但仅仅是如此,好像就已经让唐豆子足够痛苦了。他沙哑着嗓子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所有的外来神明都被下了法阵。皮肤不能见光。”
盛钰说:“这不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吗?”
唐豆子没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对,所以现在我是真的爱莫能助。前面几十米距离只能靠你自己走了,我在这边等你毁掉法阵。”
说到最后,他的句尾忽然扬起,嘻嘻笑道:“娘亲加油,我在这边接着你哟。”
盛钰皱眉说:“不要叫我娘亲。”
两人在月光边界线处已经站了好一阵子了,旁边本来就有许多神明,也同他们一样默默站着,凝视地上的法阵纹路。因此多了唐豆子和盛钰两人,这些神明也没有觉得奇怪。
左侧有神明高声对话,像是生怕他们两人听不见,就差冲着这边喊了。
“拾荒神不就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嘛,单有高贵血统,随随便便就能将他们抹杀。他们这个组织还能存在,不就仰仗咱们锋芒的鼻息生活。”
“你怕唐豆子干什么,他爹娘肯定嫌弃他是个拖累,不要他了。要不然为什么活了一万年,用的名字还一直是五百岁之前的乳名。”
“还能因为什么,没人给他取名呗,他只能叫这个挫名字哈哈哈哈……”
盛钰扭头冲那边看了一眼。
大约有七八个神明聚拢在一起,都披着黑袍裹的死紧,轻易看不见容貌。但其中有一道身影颇为熟悉,似乎就是一小时以前拦住他问话的魂楼神明,此时也只有那神明最为惊恐。
“别说了!唐豆子上头的人也在!”
“从金领域下来的?”
“不知道,大概是吧……”
闻言,围拢魂楼神明的那一大圈神明哄堂大笑:“大概是——那就肯定不是了!你也不想想唐豆子是从哪里出来的,拾荒神,里面的高层人物能是什么东西。肯定是单有血统,实力不能与之匹配的神明呗哈哈哈哈哈……”
盛钰收回视线,敏锐的感知到身旁的神明浑身都在颤抖,呼吸起伏十分剧烈。
他好像理解为什么唐豆子要那样和锋芒对着干了,这群神明说话,确实直戳人痛处。
想了想,他说:“冷静,他们故意说给你听的,想要激你失态。”
唐豆子深呼吸几下,与唐曲承八分相似的面容被牢牢掩盖在黑袍之下,眼神凶煞说:“我知道他们是故意讲给我听。你去做事,不用管我。”
也许是看到他们两人都不反驳,神明们眼中闪过讥讽之色:“两个脓包。”
不仅出声讽刺的七八个神明看不起,周围还围绕了许多来自其他神明组织的神明。见到锋芒和拾荒神起冲突,他们自然不会多掺和,只是远远的围拢在月光边界线之外的地方。
神明崇尚实力为尊,拾荒神这个走捷径的群体对于所有神明来说,那就是一个让人又是嫉妒又是不耻的矛盾存在。此时看见拾荒神的人被这样欺辱,竟然连反驳都勇气都没有,周围神明们很快也露出了一样的不屑表情。
可是很快,这种不屑表情就一下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的迷茫与惊讶。
“他为什么能走到月光里?!”
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惊呼声。
众多神明茫然的面面相觑,只能看见身批黑袍的高瘦背影,以及在月光下仿佛被镀了一层微弱亮光袍角,亮闪闪的十分好看。
那是盛钰,他很冷静的一步步向前走。
魂楼神明面色惨白,唯一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同样满是惶恐,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那人是唐豆子上面的神明。唐豆子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到现在有服过谁吗?就算是拾荒神里的同僚,也不见得他有什么好脸色。”
见身边神明一个两个都呆滞不动,那神明恨铁不成钢一般补充道:“就唐豆子那个滑溜溜的性子,都亲口承认这人是他老大。那还用问吗,这人能这么平静淡然走进月光,想必我们身上的诅咒阵法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肯定是从金领域下来的啊,不然哪能把唐豆子治得服服帖帖,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唐豆子听的郁闷:“……”
自己……有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吗?
想了想,他还是心怀悲催没有辩解。
就让这个美好的误会进行下去吧,总比盛钰真实身份被发现,导致他,还有他所在的拾荒神被指控‘叛离神明阵营’来的好。
这些神明是如何的心怀鬼胎,盛钰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把周围的惊呼声都自动屏蔽了。
等真正靠近黑水晶柱的时候方可看见,地上的暗红图腾线条错综复杂,各处萦绕,最后都指向同一个阵眼点,也就是黑水晶柱前方三米处。
抬头向上看。
地下城顶端自然是凭空高高架起的土壤,地表上的地铁线就是这些土壤的粱,险险支撑着上方不坍塌。然而此时,最上方却被人划开一个十分大的长条形状裂口,是字面意义上的‘划’。
那道裂口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武器造成的,只能看见前后两端口细,越到中间,裂口就越大,到了最中心时,恰恰好正对着底下的阵眼。这也就导致这处月光最为亮眼,神明根本无法靠近。
盛钰拢住黑袍,站稳不动。
面前就是阵法的阵眼,只要毁掉这个阵眼,想来围观左子橙的神明们多多少少会离开一部分,前来挽救法阵。但是真要这么做了,到时候这附近的神明要是一个不乐意全都开始发狂,自己总不能一直待在月光里避难吧。
而且唐豆子真的可信吗?
说不定将手中的弹珠扔出去,阵眼炸没了,他自己也跟着一起炸没了。
左子橙不能不救,阵法却不一定要毁。
盛钰绕过月光最为强盛的地方,朝着黑水晶另一侧走去。众多神明的视线也就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跟随着他的身形而动。
等站定,心头困扰的问题迎刃而解。
只是绕了几米距离,就看见了之前一直没有看清的庞大机器。这边正好是微微歪斜的黑水晶柱投射下来的影子区域,月光侵蚀最少,即便如此地上还是有不少刮刮蹭蹭的痕迹。
“唐豆子,你老大要干什么?”
有私交还不错的神明问道。
唐豆子:“……”
问他干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见唐豆子不回答,神明们便自发的开始窃窃私语,言辞中全都是满满的不堪回首。
“一个星期前那人给我们种下了这么恶毒的阵法,导致我以后都不能见光。我以为这已经十分狠毒了,想不到他还在黑水晶正上方劈开这么大一个裂口。月光日光天天都在照着这边,咱们就是想恢复法阵,也无从下手啊。”
“唉,他也不算是赶尽杀绝,地下城的控光装置也被他关掉了。”
“你怎么反而帮着他说话,他这是想帮助我们么,这不是想把我们困死在地下城吗!”
“……”
盛钰没有回头看,只是在心中默念‘控光装置’这四个字,黑水晶右侧的就是控光装置。而地上那些剐蹭的痕迹,想必是之前有神明想要彻底摧毁这装置,却只进行到一半就被月光阻拦。
神明口中的‘他’,如果猜的没有错的话,说的应该是另一个被所有神明一致仇视的玩家。要不然大家也不会如此一致的出声辱骂那人,提及的时候都是满眼的厌恶。
也正是那个‘他’,将控光装置的推拉杆压下,导致整个地下城所有的灯都不亮。
想这些的时候,周身神明互相说着话,忽然都激动了起来:
“咱们把法阵修复了,到时候一起去找他报仇雪恨!”
“把我们遭受的原原本本给讨回来。”
“修法阵!报仇雪恨!!!”
念及此,无数道充满催促意味的视线看向盛钰,还有神明高声道:“快点修复法阵吧!”
唐豆子默默低眸——还想修复法阵,这群神明全都在异想天开。
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里,神明们的催促声音像是被人忽然按下来一个暂停键。所有声响一瞬间就戛然而止,振臂高呼的神明都傻了。
应该是扔出了弹珠。唐豆子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不自觉露出笑意。谁知道抬眼一看,他也跟其他神明一样傻了。
盛钰根本没有扔弹珠,他推动了推拉杆!
神明们齐齐惊愕,立即想要掉头跑。
这个动作还没有来得及实施,整个地下城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忽然大亮。光亮宛如接力棒,从这头亮到了那头,一片地域连接着另一片。璀璨夺目煞是好看,然而对于所有神明来说,这些光亮,无异于在要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