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夫路漫漫

她自己承担？至于倾家荡产，你说她现在的状态，和倾家荡产有实际区别吗？”

    听到这里，陈纽约有点生气了：“你们以为这个事情是儿戏吗？把夜魂工作室和冰山公司这样的行业巨头摆在对立面，然后冰山状告我们，指望这样能让陆唯出面。可是陆唯如果不出面呢？他出面了如果这个官司打不赢呢？你们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

    周信哈哈笑了一声，说道：“以我对陆唯的了解，这次他一定会出面的。而以我对冰山公司的了解，这次官司多半打不赢。”

    陈纽约看向夏蓁蓁：“上次类似的案子，冰山公司索赔了100万美元啊！那还是三年前，这次只会高不会低，你用100多万美元买陆唯出面一次，这个代价也太高了吧？而且我也觉得我们这次肯定败诉，你到时候用什么来填这个窟窿？”

    夏蓁蓁站起来，却没有看向他们俩，而是面向墙壁，许久许久才轻声回应道：“这本来就是我和陆唯两个人的事情，那就让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和自己的代价来偿还。暴雨合作款已经打过来了，我就拿走我自己的份额……我现在手里还有《初心江湖》和《诸神之战》的原始著作授权……”

    陈纽约和周信同时“腾”地站了起来，周信表情狰狞地往前走了一步，但是看着夏蓁蓁的脸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回头坐下。陈纽约倒是直接冲过来把夏蓁蓁扳过来：“你开什么玩笑？你如果出让原始著作授权，相当于就一无所有了啊，你真的要从头开始白手起家吗？”

    夏蓁蓁坚定地点点头：“是的。反正游戏正常的运营还是你们接手，所以对你们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于是三人小组就算就此达成了一致，但是陈纽约坚持不能让夏夜受到损失。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南乐专门找了集团的法务来帮助他们做了专门的产权分离，夜魂工作室从理论上完全和夏夜保持了独立。接下来就是选人员了，这个明摆着要掉脑袋的工作室却意外地受到了众多员工的追捧，最后不得不靠抓阄的方式才决定了谁进来。夏蓁蓁一时有点手足无措：“这个项目至少还有两个月的研发周期啊，到时候工资奖金可能都会……”

    陈纽约挥手打断她：“看热闹不嫌事大。”

    于是夏蓁蓁就开始暂时放弃寻找陆唯，一门心思地扎入《家庭大乱斗》的游戏研发中来。冰山公司的游戏引擎是需要商业授权的，而所有根据引擎开发的游戏代码都会有一个校验，所以夏蓁蓁很清楚冰山公司已经掌握了他们还在开发《家庭大乱斗》游戏的事实。

    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陆唯还是没有出现，但是《家庭大乱斗》已经进入了首次公测期，也就在这个时候，夏蓁蓁等来了冰山公司的正式律师函。

    “求仁得仁。”周信冷笑着把律师函丢在会议室的办公桌上。

    这次是核心股东会议，因此除了三人组，还有陈妍妍等五名核心股东参加。

    陈纽约叹了口气，把电脑里的邮件投影出来：“这个月初的时候，夏夜工作室和夜魂工作室的分离工作已经完成了，冰山公司这次起诉的也是夜魂工作室，夜魂工作室的所有权是夏蓁蓁100%所有，所以不会对夏夜工作室持股的各位有什么影响。”

    陈妍妍插嘴问道：“那对蓁蓁呢？”

    周信一摊手，勾唇冷笑了下：“她不care。”

    夏蓁蓁坚定地说：“这次是我的个人行为，我还是不希望拖累到大家。”

    陈纽约问道：“那这次接了律师函，马上对方就要派律师代表过来进行第一次谈判了，你确定不做委托？”

    夏蓁蓁点头：“我自己来。”

    陈纽约还是有些担心：“这样就没有退路了啊？”

    周信似笑非笑打断陈纽约：“她要的就是没有退路。而且嘛……不进入绝境，那个男人又怎么会出手呢？”

    陈妍妍却先急了，伸手去打了周信一下：“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这么没正经？”

    夏蓁蓁和陈纽约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才说道：“不委托，做了委托就有据可查，陆唯就不会出面了，这次我要靠自己把他拖出来。”

    会议室里的其他几个人，很多都是第一次听到夏蓁蓁亲口承认这次的事件只是为了引陆唯出面，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这叫什么来着？烽火戏诸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陈妍妍率先打破了沉默，但是还是问向周信：“那这次会败诉吗？如果败诉了，蓁蓁怎么办啊？”

    周信难得地收起了冷嘲热讽的表情，很认真地分析道：“这背后涉及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夜魂这次会不会败诉，另一个是夏夜工作室会不会被一并起诉。夜魂的问题我找很多律师咨询过，我们在本身已经申请被拒的基础上还要开发游戏，而且已经到了公测发布的阶段，虽然还没开始正式赢利，但是也构成了侵权，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可能没有预想那么高的索赔费用。而夏夜这边，南乐帮我们找的都是老手了，股权分离和所有权分离做得非常干净，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败诉之后蓁蓁怎么办，那就是看她自己的打算了，她这次已经破釜沉舟了，咱们还能说什么。”

    陈妍妍突然问道：“那我有点不懂，公测之后就进入正式运营了，为什么冰山工作室不等我们进入正式运营之后再起诉啊？”

    周信摇摇头：“那就不清楚了，但是我咨询过律师，目前我们所做的事情的程度，已经足够他们打赢官司了。”

    陈妍妍还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周信一来一回对话了好几次了，于是转过头去不再开口了。

    夏蓁蓁站起来郑重地说：“所以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家应该都比较清楚了。”

    冰山公司委托的是天林律师事务所，是业界处理知识产权纠纷比较有名的事务所之一，接这个案子的律师也是大名鼎鼎的行业大鳄张君，此时他正坐在夏夜工作室的接待室，和夏蓁蓁四目相对。

    张君忍不住先开口了：“没想到业界鼎鼎大名的……”

    夏蓁蓁马上抬手打断他：“停，不要再说什么美女总裁少女创业之类的，我听腻了，说正事。”

    张君微笑着摇摇头：“你以为我要说游戏界对你的评价？我要说的是我们这边流传的一个说法，说我们业界新一代律师里面最有前途的陆大律师，未婚妻真的是名不虚传……”

    夏蓁蓁的脸彻底垮下来了：“你还谈不谈工作的？你再说下去就涉嫌性骚扰了。”

    张君立刻收了话题，挥了挥手，助手已经把几份打印好的材料一一摆出来放在了桌上。

    “贵工作室涉嫌未经授权使用我的委托人公司开发的商用游戏引擎进行游戏开发，并且，”张君顿了一下，“我们了解到，贵工作室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有大量的违规操作，涉嫌撇清你们和上属的夏夜工作室之间的从属关系和股权关系。”

    夏蓁蓁面无表情：“我已经和夏夜没什么关系了。”

    张君并没有理会她，继续指点着桌上的商务文件：“所以你们既涉嫌侵权，又涉嫌商务欺诈……”

    “太专业的我都听不懂，”夏蓁蓁单刀直入，“你们的诉求呢？”

    张君答道：“我们要求贵工作室立即停止《家庭大乱斗》游戏项目的全部开发，回退所有代码，并赔偿侵权费用150万美元。同时，我们正在评估，是否将夏夜工作室一并作为被告对象。”

    夏夜是夏蓁蓁的底线，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立刻站了起来，而就在此时，会客室的门被打开了。

    随着渐渐开阔的门缝中，首先看到的就是陆唯的脸。

    夏蓁蓁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没看到陆唯身后还有周信和陆唯的两个助理，蹿过去就要去握陆唯的手。

    结果陆唯丝毫不留情面地推开了夏蓁蓁的手，然后看向周信：“周先生，作为夜魂工作室的委托律师，我请求将所有与我们律师组无关的人员全部清理出去。”

    五分钟后，夏夜工作室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围在会客厅外面的大堂沙发上，三三两两地扎堆讨论。

    夏蓁蓁还沉浸在时隔几个月第一次见到陆唯的情绪里，她本来以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投入工作，已经让自己对陆唯的情感冲淡了一些，却忽略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本质上是为了再次见到陆唯，现在所有的情绪堆积，反而有些无法自持。

    其他人也都很自觉地绕开她，让她一个人慢慢消化。

    会客室里面的会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这时，周信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陆唯。夏蓁蓁伸手要抢，被周信制止，然后他打开了免提。

    陆唯的声音平稳到不带一丝情感：“周先生，您可以进来了。同时为我们事务所的工作环境着想，请你先将无关人员全部带走。”

    所有人都知道，无关人员就是夏蓁蓁。

    周信摆了摆手，走进了会客室，夏蓁蓁也冲过去想砸门，看到周信认真的眼神，又退了回来。毕竟张君他们也在，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但是今天毕竟陆唯已经出面了，那最基本的目的也达到了，况且这个案子这么复杂，他会来第一次就一定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一定会有机会找他把问题说清楚……

    还在发怔的时候，会客室门突然被打开了，陆唯和张君居然很亲热地握着手一起下楼去了。夏蓁蓁想冲过去追，被周信一把抓住了，想开口喊，周信一个眼色，陈妍妍和陈纽约一起冲过来把她的嘴堵住。

    过了几分钟，律师们都走远了，周信才放开夏蓁蓁，然后就在放手的一瞬间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笑到眼角见泪，甚至要蹲到地上。

    陈妍妍喊道：“你神经病啊，笑什么？”

    周信慢慢站起来，还是笑着打量夏蓁蓁：“我笑有些人啊，机关算尽，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陈纽约却眼前一亮：“怎么了，你是说官司有戏？”

    周信点点头：“还是……还是有人说得对，为什么冰山公司这么急着找我们起诉，而没有等到我们正式开始运营，还是有原因的。”

    陈纽约看了一眼陈妍妍，问道：“为什么？哎，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大家都等着呢。”

    周信正色道：“那是因为冰山公司自己现在也自身难保啊。”

    原来冰山公司这次新发布的游戏引擎，虽然功能很强大，商业授权收得盆满钵满。也正因如此，难免树大招风，被一些业内人士做了针对性解构，发现这个游戏引擎的一些底层架构采用了开源架构，按照当地法律规定，开源架构超过一定比例是不能用作商业授权的。于是，冰山的老对头BELTA公司切脉下药，直接联合了一众购买过冰山公司商业授权的游戏商，起诉冰山公司商业欺诈和涉嫌垄断行为。

    这个官司也多亏了冰山公司多年的经营和人脉，硬生生地把这个可能在欧美游戏圈引起轩然大波的炸雷给捂了下去，一方面通过多方面运作将案件转为非公开审理，所以国内基本上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另一方面冰山公司又花了很大的代价去斡旋和打点，很快就能够达成庭下和解。冰山公司在以后几年将会逐步降低这个游戏引擎的授权费用，直至五年后彻底免费。在这个时候，夜魂公司作为亚太区域唯一一个“顶风作案”的公司，则让冰山公司很头疼，亚太区域的其他开发公司基本都是花钱购买授权的，就偏偏夜魂来了这么一出，放任不管？那是绝对不甘心的。主动出手？整个亚太区域如果搀和进来会乱成一锅粥。所以整个冰山公司的法务部门也一直在观望阶段，内部甚至比较倾向于睁只眼闭只眼，以整个欧美的官司大局为重。

    “于是这个时候，陆唯主动联系了冰山公司，声称自己有绝对的把握，既可以让这场官司化为无形，又能让冰山公司不遭受损失。”

    周信打开手里的文件，扬了一扬：“鉴于夜魂工作室与冰山公司历史合作关系，以及基于未来双方良好的合作前景展望，双方决定就这次合作进行合作授权协议的补签，夜魂工作室以10岁万元人民币的价格获得本次《家庭大乱斗》项目的整体授权。”

    然后他戳了戳夏蓁蓁：“但是陆唯说了，这钱你自己掏，休想从夏夜拔走一根汗毛。”

    周围所有的人都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夏蓁蓁自己却呆住了，她本来算定冰山公司这么强势，一定会揪住这次机会不放的，结果自己却歪打正着，根本就没有被起诉的风险。反过来陆唯哪会那么傻，他明明知道上次《家庭大乱斗》项目拿不到授权，是因为冰山公司自己想开发类似的游戏，这是反垄断案最最重要的铁证啊，陆唯如果拿这条证据反诉冰山公司，绝对可以在圈内一举成名，顺利将这个行业巨头绊倒，自己担惊受怕两个多月，甚至连破产之后去哪里租廉价房都想好了，结果却还是给陆唯做了嫁衣裳，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冰山公司，难怪他走的时候跟张君那么亲热，明明就是串通好的啊……

    不过这件事情却带来了另外一个哭笑不得的后果，夏夜和夜魂在这段时间频繁而不正常地交割，虽然在冰山公司的官司里没有成为把柄，却引起了工商部门的注意，并要求夏夜和夜魂按照规定提交审计报告，于是陆唯反而因此更加频繁地到夜魂来处理审计的事情。每次过来都只待在会客室，只见周信。夏蓁蓁好几次都尝试扑到他怀里了，换来的只是他淡淡的表情和礼貌推开的肢体语言回复。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南乐一脸幸灾乐祸地倒在沙发上，樊鸣也笑着摇头，一边给夏蓁蓁放下茶杯一边把南乐拉了起来，“注意点影响。”

    夏蓁蓁苦着脸：“我来你们家不是让你们取笑我的，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

    樊鸣一本正经地说：“蓁蓁，你可真是个天才，你知道吗，你用夜魂引冰山公司上钩，几乎快成为我们商学院经典的法务案例了。陆状元经过这次一折腾，在IT圈再次名声大振啊，冰山公司感激他手下留情，直接聘请他做法务顾问，我们可都说你是绝对的贤内助啊。这么高明的局，你不如再多想几招，陆状元又不是万能的，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

    夏蓁蓁倒不是真的没想过这一点，她在夜魂事件失败之后，马上联想到了利用夏夜触犯法律激陆唯出招的手段，但是一方面上次被审计的影响太明显，另一方面也遭到了陈纽约、周信、陈妍妍的强烈反对，毕竟不是每次都能有这么好运气的。上次和冰山公司过招是无意中撞了大运，否则真被按照正规逻辑起诉，夏蓁蓁何止破产，简直要走投无路了。

    “能不反对吗，傻瓜。你干吗的他干吗的，你在法律专业和他斗，能不被他玩得团团转吗？”南乐又一次笑得直不起腰来。

    夏蓁蓁看了一眼手表，叹了口气：“我妈今天过来复查，我先走了。你就幸灾乐祸吧你。”

    看着夏蓁蓁出门，樊鸣突然问道：“乐乐，他们俩就这么耗着吗？”

    南乐摇摇头：“那你就太小看我们家夏蓁蓁，也太小看陆唯了。”

    樊鸣乐了：“这俩糊涂高手要是真的打个十年二十年不见分晓，难道真的十年二十年之后再看结果吗？”

    南乐伸了个懒腰：“怎么可能嘛，我前面已经说了，夏蓁蓁之前是没想开，老想着在陆唯的专业领域搅混水，怎么可能不被陆唯吃死。现在我看她死了这条心，反而更好了，她只要老老实实过日子，陆唯迟早还是自己会回来的，毕竟斗气是虚妄的，感情才是真实的。”说完瞪了樊鸣一眼，“站着干吗，过来给樊太太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