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发现自己死了,再发现自己活了,遇到了水贼以为自己又得死...
生生死死,那么大事儿,怎么摊她身上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檀生脚下软绵绵的,遥遥看见赵显带着李氏、赵华龄,两个庶女及一众家仆候在一射之外。
翁家祖宅的家奴簇拥着平阳县主朝马车走去,一众女眷均华服锦衣,裙袂被河风微微吹起,荡漾成一组接着一组美丽的花儿。
赵显携李氏并赵华龄连忙上前作揖,“江西按察佥事赵显,万谢县主大恩。”
平阳县主停了步子,笑问笑了笑,面容很是和蔼,“倒不算什么恩,你家女孩很聪慧,与老身很投缘。待翁家安顿下来,便设宴请江西的女眷们来顽一顽,李夫人千万要赏脸。”
李氏眉心一动,将才受的窝囊气似乎消失殆尽。
这是翁家…这是翁家诶!
子孙不息,数代不衰…一门七进士,父子同阁老的翁家诶...简直代表了读书人最高的期望。
江西官场,哪家哪户不想巴住翁家的大腿?
家里有姑娘的人家,哪家不想带着姑娘到平阳县主跟前晃一晃——翁家家训,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庶子年满三十必分家,翁家男人永不可流连青楼小倌之地…这在另一方面代表了姑娘家的最高的期望...
李氏眼神大亮,一抬眼却见赵檀生眉目浅淡地立身于平阳县主身后,许久不见她,长成了大人,眉眼都长开了,杏核眼,尖尖脸,小巧巧的鼻子,肤容白皙,身量颀长,气质很温润恬淡,眉目间无一丝冷淡之气,可就是给人以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李氏慌忙移开眼睛,心下翻涌起千股万股既酸涩又辛辣的滋味,后背一挺,赶忙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冲平阳县主笑一笑,“县主愿意下帖子宴请便已是顶好了,也叫江西的夫人奶奶们见识见识京师的贵气…说起来臣妇幼时还见过县主的呢,就在镇国公夫人的筵席上,那时臣妇的父亲还是正五品刑部湖广清吏司郎中…”
“哦,太久了,老身记不住。”平阳县主笑着截断李氏后话。
李氏瞬时满面涨红,如鲠在喉,不知该作何回答。
“啪啪啪——”
檀生仿佛听见了打脸的清脆的声响。
心情愉悦而欢快。
重来一次,再见李氏,檀生发现心底下似已磨灭的愤懑与酸楚再次死灰复燃。前世她软弱、自卑、被动可欺,是她天性使然没错。李氏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弱点,如受鼓舞般花大力气轻视、打压、作践…她的被动,她的懦弱在李氏的呵护下日渐壮大...
“一个病痨鬼的女儿,在赵家充什么小姐!”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养条京巴都知道冲我摇尾巴,你呢?你吃我的,用我的,我养着你!你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是贻笑大方!”
“…既然檀生姑娘不想吃芙蓉蒸蛋,那就是沾不得荤腥。往后都甭给她做荤腥了,下人吃什么檀生姑娘就吃什么…”
她明明是赵家的孩子。
赵家阖府上下却都唤她檀生姑娘...
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叫六安姑娘、小满姑娘...二夫人的丫鬟叫秦桑姑娘、柳叶姑娘...
别人也叫她姑娘。
叫她檀生姑娘。
檀生喉头微抖,低低垂眸,将眼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掩饰得十分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