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口气。婆子躬身对任淑妃禀告道,“大贵人,已经妥当了。”
任淑妃点了点头,给了她一袋银子,“知道规矩吧?”
婆子双手接过银袋子,笑得极尽谄媚,“大贵人放心,老婆子我向来都是守口如瓶。”
“知道就好。下去吧!”
送走了老婆子,任淑妃对双树吩咐道,“给她收拾一下,直接抬进东宫。”
冯雅是去做妾,为妾的人不行礼也不挂红,只穿一身暗红从后门抬入便礼成了。
宫里闹腾得鸡飞狗跳,宫外也不安宁。万众瞩目的太子妃大选落下帷幕,得知被选中之人,文武百官都被打得措手不及,错愕之下纷纷吩咐家丁备好大礼急冲冲的去雷霆王府贺喜,生怕去晚了一步就落人之后似的。门庭冷清的雷霆王府一时间热闹非凡,前来贺喜的官员是外三层里三层的将王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出去遛狼犬的呈袭回来看见自家门前围这么多人,惊得心里都生了疑,忙问身边的元朗,“这还是我家吧?我不会是走错了吧?”
元朗也不确定的四下望望,当透过层层人群看到门口那尊熟悉的铜狮子时,坚定不移的点头,“没走错。”
“那他们这是干什么?”指着门口一圈又一圈的官员。
人群中有人眼尖,发现了站在后面的呈袭,顿时大声喊道,“啊,王爷在那儿!雷霆王爷在后面。”
然后百官回头,一涌而上,七嘴八舌的纷纷道喜恭贺,“王爷大喜大喜啊……”
“王爷,贺喜,贺喜啊。”
“王爷,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说话间献上贺礼,呈袭虽然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看着怀里一沓沓的厚礼,笑得都合不拢嘴,一边数着厚礼,一边打着哈哈问,“各位大人来给本王送礼贺喜,本王都还不知道你们道的是什么喜?有哪位好心的大人能给本王说说吗?”
有位文官嘴快,抢在众人之前,“王爷,大喜呀,您家平安公主封为太子妃,两月后就与太子殿下完婚,到时您就是皇上的亲家,与皇上亲上加亲呀。”
文官的话刚说完,呈袭的脸色就变了,刚还天朗气清立马变得乌云阴霾,吓得那个文官顿时住了口。有个不会看人脸色的武官还插嘴道,“可不是,王爷与皇上成为亲家……”话还说完,就听呈袭低喝一声,“大黄,给本王咬!”
“汪汪,汪!”听话的狼犬立即扑上,那凶悍的摸样吓得官员们四处逃窜,一时间鸡飞狗跳。
有个文官脸色惨白的吼道,“王爷,您这是为何?我们可是来给您贺喜的,您、您赶紧把贵狗牵住啊,在场的都是朝中大臣,朝廷的中流砥柱,万一咬伤了就不好办了……”
呈袭一听到‘贺喜’二字,眼中的凶狠更胜,干脆连另外两条狼犬的链子也松了,“给本王狠狠的咬!狠狠的咬!本王看谁还敢来给本王贺喜!”
雷霆王行事向来不走正常路线,放狗将上门道贺的官员给咬了,这事传出去,众人只嘘唏不已,并不觉得惊世骇俗。这消息一出,顿时止住了后面想要去雷霆王府道喜的官员们的脚步。
“哈哈哈,这个呈袭,还真是……”得到消息的燕太师都笑出了眼泪,“还真是活得潇洒,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打,活得他这般无拘无束且又张扬洒脱的人千百年都难出一个!”
郁青峰也心生感叹,“是啊,要问这天下活得最自在的人,非雷霆王爷莫属。就连咱们承天王朝最尊贵的人都有他的顾虑和考量。”
“在金銮殿上当着皇上的面抽打太子,在大理寺公堂当着大臣的面殴打左相,如今又放狗追咬上门道喜的文武官员。哈哈哈,真期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接下来的动作?”郁青峰不解,“太师,您的意思是?”
“他放狗追咬上门道喜的官员就证明他对这门婚事的不赞同,你说以他那刚烈的性子,不赞同的事岂能让它顺顺利利的完成?”
“太师的意思是雷霆王爷要毁了太子与平安公主的这桩婚事?”郁青峰震惊不已,“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雷霆王爷他敢……”抗旨不尊!?
“谁知道呢……”燕太师轻笑,那人向来不按牌理出牌,谁摸得清楚。
郁青峰想起了来意,开口道,“太师,您看皇上这次是何心思?难道皇上他是真的要放弃七皇子和任左相一脉?”
燕太师又是一声轻笑,“怕是未必啊,咱们今上的心思深不可测,谁都不敢轻言断决。”
“可皇上这道诏书,明显是在为三皇子铺路。”
“可谁又知道,他没有为七皇子铺路?”燕太师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
郁青峰顿时想起秦老爷子,“太师您的意思是……”
燕太师轻笑不语,“咱们今上啊,心思深着呢。”
“咱们今上的啊,心思深着呢。”同样一句话在右相府中响起,蔡庆满脸疲惫的靠在太师椅上,手指抵着额角,眼底是一片复杂之色。
相府的幕僚出言,“相爷,如今皇上将小姐许给了三皇子,我们可是要……”
蔡庆摆了摆手,轻叹道,“皇上如此用意,是怕本相成为另一个任颧禾。”
幕僚深思片刻,顿时明白了,今上最中意的人选还是太子,太子不仅是嫡出还是长子,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蔡家小姐成了太子妃,将来太子继位,那么蔡家俨然就成了另一个任家。
蔡雪慧站在纱帘后,手里端着热茶,听到如此对话,又默不作声的出了书房。没能成为太子妃,她心中有失落有不甘,在三年前及笄时就有许多人对她说,‘您将来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您不可以那样笑,因为您将来会成为太子妃,太子只会喜欢贤良的女子’,‘不得学会如何伺候男人,因为将来您会伺候最尊贵的太子’,从此以后她的一切便是按照太子妃的规矩来。如果要问她自己想不想要成为太子妃,她也不知道,她也分不清是别人想要她成为太子妃还是她自己想要做太子妃。
在坤仪殿那日之前,或许她会说,是她自己想要成为太子妃,为了那神仙般隽美的男子,而成为太子妃。可在那日之后,她犹豫了。但凡有平安公主的地方,太子的视线都不会停留在其他女人身上。如果强行嫁给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注意自己的男人,那最后的结局肯定是悲伤的。她有爱人的决心,却没有痛苦一辈子的勇气。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清风拂过,青丝飞扬,一滴泪水从飞扬起的发梢落下,晶莹的泪珠中承载了她多年的梦,一个别人为她编制的梦,梦醒了,她便再也与梦无关了。蔡雪慧伸手,轻抹着湿漉漉的脸庞,以后她就是三皇子妃了。转过身时,她依旧是那个端庄、雍容、大气且贤惠的蔡家小姐。
云泽王府。
精致的雅亭中,云泽王仰躺在睡塌上,如果是平时,这个时间他一定是在书房里练字,几十年来都风云无阻。可今日……抱琴背对着王爷站在亭子外,擦了擦眼泪,收起悲痛的神情,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进了亭子,屈膝行礼,“王爷,该用膳了。”
云泽王缓缓睁开眼,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之色,低哑的噪音也带着股沉重,“霓裳,她、她吃了吗?”
提到霓裳,抱琴的眼眶就忍不住的红了,咬着唇摇头道,“还没。”
云泽王轻叹,从睡塌上起身,举步往西厢房而去。抱琴一顿,连忙跟上。
走到门口,急切的脚步却是停了。他转过身朝抱琴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抱琴带哭腔,在云泽王转身踏入厢房之际,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最后捂住嘴跑开了。
精致华丽的闺房中一道湘绣美人屏风将房间隔成两间,两边纱帘半垂,红艳的流苏挂着银白的铃铛垂在纱帘中。桌上放着小香炉,香炉上迷香萦绕。云泽王转过屏风,屋内,霓裳穿着七彩舞衣,怔怔的坐在铜镜前。
女子坐在软凳上,一袭舞衣垂地,外披着软烟罗白纱,腰间系着白带,将姣好的身段体现得淋漓尽致。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蝴蝶,长长的裙摆遮住一双红得娇艳的绣鞋。一头乌黑的发青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无拘无束。一阵轻风从窗户吹进,扬起飞舞的发丝遮住双眼挡住视线她都未有动静。那双原本最妩媚动人的眸子此时灰蒙蒙的毫无光亮,她怔怔的呆望着铜镜,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人,毫无生气。
霓裳傻了!被太子的残暴不仁给吓傻了!
霓裳虽是歌姬出生,却一直养在云泽王身边,除了心窍玲珑之外,一直都很单纯。如果是杀一两个人,她还不至于这样。
果然,太子爷那段数级别的妖孽,一般人是承受不住的。
见她如今这样,云泽王眼底划过悔痛,在原地站了半响之后,他先是去关上窗户,然后走到她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一下,一下,轻柔的给她梳理着发丝,“本王后悔了。本王不该送你进宫的,即便本王知道他们嫌弃你的身份不会选你为太子妃……你可知道,不是因为本王不接受你才将你送进宫,而是因为本王知道你当不上太子妃,才会毫无顾忌的下了这个决定……没想到却伤了你的心。”
修长的手指轻拢着发丝,精巧的为她挽了个别致的飞云髻,捻起紫晶水木簪,抬手插入发间。
三千青丝半挽半垂,双束从耳后绕过,轻柔的贴在纤美的脖颈上,绝美的脸上略施粉黛,远远看着,如仙女落入凡尘,那般美好。不过可惜……这般美好的仙女只是个没有生机的活死人!
造孽啊!
不管是李宸煜,还是呈以墨,此生杀孽造得太多,总有还的时候。
可呈以墨向来不信封‘宿命轮回’这套,得知冯雅怀了身孕,且还因为她的一脚害得她失了孩子,只冷笑了两声,不予回话。她如今过得可惬意了,躺在睡塌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零嘴儿,如果无聊了,只要一招手,就有人费尽心思的为她排忧解难,你说这日子过得舒坦不舒坦?当然舒坦!可有些人就是不识趣儿,偏要给她心里添堵!
“那么个不要脸的东西,不仅与男子苟合,且还怀了孽种。皇上还赐给咱们太子做妾,奴婢真替太子感到委屈。”艳好一边剥着杏仁,一边替太子抱屈。
以墨听完,脸色一沉,不动声色的道,“是吗?冯雅给太子做妾你替他感到委屈,哪谁来给他做妾你感到不委屈。蔡雪慧?郁香容?柯倩?还是秦洛?”
听到她这阴阳怪气的话,艳好立马闭上嘴,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转眼挂上讨好的笑容,将剥好的杏仁递到老佛爷面前,“公主,剥好了。您请慢用。”
以墨睨她一眼,最后冷哼一声,接过装杏仁的小盘子,然后开始吧唧吧唧的吃起来。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吃零嘴,这是在给儿子补营养!
艳好悻悻的摸摸鼻尖,心道:公主如今的醋劲是越来越大了,以后说话可得斟酌之后再斟酌——因为孕妇脾气大!
为了避其锋芒,艳好决定先出去会儿,可刚起身就见太子爷垂着脑袋灰溜溜的进来了。
艳好忙扬起灿烂的笑容,“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言外之意就是,您回来就好了,这位国宝级的孕妇奴婢就交给您了。哧~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可惜太子爷没理她,垂头丧气的掠过她来到以墨身边,坐在小板凳上,然后将脑袋放在她媳妇的大腿上。
以墨问他,“怎么了?”
太子爷闷闷的答,“刚才宫外传来消息,说咱爹放狗将上门贺喜的官员给咬了。”
“然后呢?”以墨又吃颗杏仁,毫不在意的耸耸肩。
太子爷苦着脸,“宝啊~你说我上门提亲的时候,咱爹会不会放狗咬我啊?”
“……”以墨和艳好具是瀑汗淋淋!
这可是个非常严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