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云和程迦艺作为彼此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也免不了在书信满天飞的年代里用这种方式互通往来。于是叶卿云知道了许许多多别人无从得知的程迦艺的故事。
她的故事,并不在于故事本身多有故事,而是在于她实在太敏感太细腻,仿佛每一个细枝末节在她的眼中都被显微镜放大出了细胞液流动的趋势。
真的是早熟。当叶卿云还在烦恼着没有钱借漫画书看了,下个礼拜的测试可能又要挂科了,夏欣桐生日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的时候,程迦艺的烦恼是妈妈在嫁给爸爸的时候,因为家庭条件没有当时爸爸另一个相亲对象好,而被奶奶不待见了,结果生了她这个“女儿”好像地位又低了一等一样,她该要怎么努力才能给妈妈争气,才能堂堂正正和奶奶说,你看爸爸并没有选错人之类……
少女的忧伤和早熟,大概是对少年致命的吸引吧。像是内心的渴望一样,小孩子总想着快快长大,而成年人开始追求永葆青春。
当他还小的时候,会嫌弃比自己还小的,会无视和自己一样小的,会仰望和亲近比自己大一些的,如果是同性,那么视为目标或榜样,如果是异性,那么生出爱慕和憧憬。
每一个少年多多少少的一点恋母情结,让他们在努力成长的过程里,一边想挥出翅膀保护可爱的弱小的妹妹角色,一边又不自禁地喜欢起内心比自己早一步往成熟迈进的女孩。
而当这些少年长大以后,翅膀丰满了,又见多了世俗和现实,会嫌弃比自己大的,会反感同龄的市侩,反而会回过头来,看着那些小的,企图去珍惜那些单纯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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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叶卿云是在读着那些信件,在深夜的台灯下,咬着笔杆写回信的过程里,察觉自己喜欢上程迦艺的么?时隔那么多年,早就记不清了。
当时的那个少年是否真的懂得“喜欢”的含义也未可知。
只是在笔画组合成文字,文字排列成句子,句子堆叠出故事和情感,经由那些印有卡通图案的信纸,越过他的视网膜,抵达他的大脑之后,让这些故事的主人在他心目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广越来越大。
广到当李秋果约他在学校后门见面,怯生生地说出:“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的时候,他涨红了一张稚嫩的脸,一边欣喜若狂,一边无措地抓着后脑,内心里“同意”和“拒绝”的两大阵营大战三百回合后,才终于抱歉地说出:“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大到当长大以后,对“喜欢”和“爱”的概念由模糊变成清晰以后,每一次谈及喜欢谈及爱,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有一阵叫作“程迦艺”的暖风,吹拂过浅草,吹拂过溪流,带出波光粼粼的涟漪和悉悉索索的心痒。
能够让叶卿云喜欢的,必须是“程迦艺”这样的姑娘。
能够让叶卿云喜欢的,必须是程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