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云家的小区位于禾城的东边位置,程迦艺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缓慢,看着天蒙蒙转亮,看着路灯一盏一盏熄灭,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以下一尺一寸升上来。
心和身体都觉得疲惫。
停好车,拖沓着脚步跨进电梯,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叶卿云家的钥匙,昨晚在工作室里待到挺晚,回家的时候叶卿云已经在家里了,所以并没有自己开门,一时疏忽了。
揿亮手机,6点刚过,实在不适合这么早就把叶卿云吵醒。而电梯已经在她的踌躇纠结中,默默地升到了14楼,叮得一声开了门。
幸好叶卿云家是独立电梯的,此刻电梯间里,早在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让程迦艺很中意的藤椅,派上了大用场,她把自己懒懒地丢进去,视线直直的盯着地垫发呆。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毛茸茸的白色地垫上,像是有一圈朦胧而慵懒的光晕,明明是被踩在脚底下的东西,却白得清透而纯净的样子。
程迦艺忍不住轻轻动了动踩在上面的双脚,空气里立马窜起了尘埃飞舞的颗粒,于是她微笑着想:其实也没有那么干净吧,表象和现实总归是有差别的。想着想着,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迷糊间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自己在高中的图书馆里,和舒航一起做习题,他借口有题目不会需要一起讨论而凑过身来,在她专注看题的时候,轻轻在她脸颊啄了一口。
那时候面红耳赤的甜蜜心情。也是谎言吧。
只不过,相爱的两个人,类似的谎言会被视作情趣,可是,有隔阂的两个人,谎言就会被无限扩大,扩大成说谎者为人处世甚至本质的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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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云如常地在闹钟声里醒过来,洗漱穿戴完毕打开房门,突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程迦艺的房门是开着的!
窗帘拉严了,也没有开灯,一眼望进去,房间里黑漆漆的,偶尔有丝丝缕缕的风从里面吹出来。不知道是起夜忘了关门,还是不在。可若是上班去了,窗帘应该是拉开了的才对。
叶卿云试探性地叩了叩她的门板,“咚咚咚”三声,喊一句:“我进来了啊~”
等不到回应,又叩三声,然后径直走去拉开了窗帘。
窗户开了一条缝,所以有风。阳光明晃晃地洒进来,叶卿云早已适应了光亮,所以并不觉得刺眼。回头,床上没有人,被子摊着,揭开了一个角,还维持着有人匆忙下床,带着恋恋不舍的模样。
去哪儿了?
再环顾一圈房间,好在行李都还在。
叶卿云担忧的心落了一半,随手拎了外套,在玄关,边换鞋,边拨通了程迦艺的电话。手机用肩膀夹在耳朵边,“嘟……嘟……”的声音听起来空忙而遥远。
电话还没有被接起,叶卿云已经穿好了鞋子打开门。
电梯间里手机清脆的铃声回响着传入他另一只耳朵,循着声音看过去,程迦艺歪歪扭扭地靠在藤椅里,闭着眼睛蹙着眉,一只手抱着包包,另一只手伸在包里面胡乱地摸索着。
叶卿云莞尔一笑,挂断电话走过去,拿右腿轻踢了两下她的小腿,她先是挪开腿,躲了躲,再踢两下,就见她一个激灵端坐起来,睁开了眼睛。
叶卿云笑:“怎么总是这么不注意形象呢?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不?”
程迦艺揉着眼睛,没说话,表情呆呆的,衣服皱皱巴巴,不太整洁。
叶卿云正打算问她昨晚跑哪儿去了,怎么把自己关在门外了,还一副狼狈的样子,像遭遇了劫财劫色一样……
突然就看到她揉眼睛的手垂下去,回望着他的视线外头,眼皮一圈红肿。
又哭过?!
到了嘴边的话,没找到出口,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吞回去。
程迦艺倒是醒转过来,站起身,嘀咕一句:“我们又不是不洗头不能见面的关系……”
叶卿云含笑,跟在她后头,给她开了家里的门。
程迦艺进屋之后一反常态,没有了前几天作为客人般的小心翼翼,像是回到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地盘,踢掉鞋子,拖鞋也不穿,随手一甩包,就进了洗手间。
叶卿云把她的鞋子在鞋柜里摆整齐,又从地板上捡起了她的包,把散落出来的纸巾、化妆镜、润唇膏之类一一塞回去,然后拎到茶几上放好。
顿了顿,又觉得刚才眼角余光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包里掉出来的时候,斜飞进了沙发底下。
于是,他又趴到地上往沙发底下探头确认。
果然有一串钥匙躲了进去。
叶卿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捞出来。3个钥匙后面,拖一个兔子尾巴一样,白色毛球的挂件。放在手心仔细看,才发现毛球旁边还挂了个金属小牌子,上面刻着大写的“SH”和一个镂空的心,和她手腕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叶卿云使劲握紧钥匙,直到掌心有了深深的痛觉,才微微松开一点,将钥匙塞进她的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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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艺好好洗漱了一番,用淡妆遮盖了浓重的黑眼圈和红肿的眼皮,把头发全部往上梳了个高高的马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一些,才勉强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走出了洗手间。
没想到,叶卿云还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之前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包包,此刻也完好地放在茶几上。
她略微吃惊,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我以为你给我开了门就去上班了……”
他抬头看一眼挂钟:“没,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程迦艺:“好啊。”
叶卿云上下打量她一番:“那去换身衣服吧……”
程迦艺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连衣裙,因为是棉布料子,被舒航一折腾,皱皱巴巴的,还真是——不堪!
于是怯生生地退回了房间。
再出来时,已经是格子衬衫加牛仔裤的造型,经典的黑白格,在腰间绑一个松散的结,配上那个高高的马尾,一副清爽学生的模样。
然而,看在叶卿云的眼里,除了青春以外,却又有些不同。
和Jessica她们在场时一样的那种拘谨,好像又笼罩了上来,和方才的放肆区别开来,和前几天独处时的松散也区别开来,现在的她,像是在周身套了一层透明的与外界疏离的保护罩。有所谓的美好形象,整洁、亮丽、神采奕奕,却也多了一份设防的心。
昨晚发生了什么呢?
叶卿云克制住自己问出口的冲动,帮她拎了包,和她一起出了门。
说着环保节能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话题,叶卿云和程迦艺在电梯里商量决定,今天就让黑色的Jeep在停车场闲置着,两人一起开白色的奔驰出门。
坐在副驾的位置,程迦艺自然地掏出相机,对着自己一阵拍拍拍的,歪头、嘟嘴、甚至是剪刀手都用上了,完全无视了叶卿云的存在。
可是叶卿云的生活圈子里,这么肆无忌惮自拍的姑娘,还是头一次遇上,公司里的员工若真有什么自拍狂魔的话,多半也是避过他的眼睛的,而以前交女朋友的时候,自拍还不是什么流行的事情,手机的拍照功能才刚刚研发出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买数码相机的。所以当她高举着相机,偶尔动作幅度很大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分神瞄她一眼。
程迦艺察觉他在看她,特嫌弃地回一句:“专心开车!”
叶卿云含着笑,在一个红灯前面停下来,她已经低着头,鼓捣着把相机里的照片传输到手机里。
他好奇吐槽:“这么自恋?”
程迦艺头也不回,专心在自己的手机上:“据科学研究表明,男人爱自拍才是自恋,女人爱自拍,那是印象管理,是生存策略!”
叶卿云不置可否:“哦?”
程迦艺:“这其实跟广告学的原理差不多啊,现在不是很多做微商的么?朋友圈一天到晚各种晒,汽车、饭馆、办公室、咖啡厅、旅游景点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树立自己高大上的形象么?然后就能得到受众更多的信任。营造出那种购买和使用他们的产品,也能过上同样生活的假象。网红之类的,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媒体,自拍有时候甚至可以算是一种途径或者工作吧……早就不是以前单纯的记录美好生活那么简单了……”
叶卿云:“好像是这样……那你这些照片呢?什么目的?”
程迦艺已经快速地处理完照片了,心满意足地把相机和手机都收好,然后端正坐好,又调整了一下安全带,说:“当然是为了卖衣服呀~我还能有什么目的?这件衬衫是这个季节的基础款,一直卖得不错,所以要维持热度。”
叶卿云:“原来连穿什么衣服都是工作内容了……”
程迦艺:“哈哈,好像是诶……啊……对了,去哪里吃早饭?你兜了好远了,吃个早饭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叶卿云神秘兮兮地说:“还记得小时候常吃的那个饭团摊么?”
程迦艺明显很吃惊的样子:“你是说那个崔大娘的饭团?就是总是多给你半截油条的那个崔大娘的饭团?她还在?”
叶卿云点头:“嗯,不过早就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了,那个路段,现在都不给摆摊了,前几年,她儿子给她在XX路租了个店面,本来还是只卖饭团,后来儿媳妇也帮忙,就扩大了些,多了些花样,如今是个挺有规模的早饭店了。”
程迦艺:“难怪……那现在还能吃到崔大娘捏的饭团么?现在的饭团不都进化成长条形的,还多了很多料了么?”
叶卿云:“可以啊,这个点去的话,刚好她在,我去过几次,比较熟了,可以让她专门捏,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程迦艺:“那她还记得你么?还有没有多裹半截油条给你?”
叶卿云笑:“是还记得……不过油条倒是不会多给了……”
程迦艺一会儿神往地说:“没想到崔大娘记性这么好,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一会儿又双手环抱到胸前,义愤填膺地说:“哼!现在终于知道要公平了么?!以前每次和你一起去买,捏给我的就只有半根油条,捏给你的就是一整根,太偏心了!”
叶卿云笑:“油条多的那个,还不是每次都让给你吃?”
程迦艺:“那……那时候你长身体嘛,油条多了,米饭就少啊,你当然得吃米饭多的那个才饱嘛……”
叶卿云继续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迦艺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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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们停好了车,步行进了早饭店所在的小巷。
程迦艺走路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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