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的乖乖女。
但李潇到底是一个铁面记者,出于职业,他不会给任何被采访者舒服喘息的机会,紧跟着问了李克纯一个很难对答的问题:“可是外界很多人说你是一个做着明星梦的小女孩,你知道这个说法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委婉,但却是带着尖锐的,有着对李克纯的讽刺与审视,并告诉李克纯外界关于她去横店这个行为的反馈:梦很遥远,她在做梦。
听到这个问题,李克纯并没有露出不自然或者反感的表情,她脸上笑意不变从容的开口,像是在与记者聊天般的说:“知道,他们的评价很正确,我的确是有着明星梦的女孩。但明星梦这个评价在我眼里是个褒义词,在我看来世界上不应只有现实的苟且,还应有梦想与远方,如果不能有梦,那就不该有彩票店。而且我并不觉得有梦想是件很难为情的事,如果每个人都觉得一定能成功才去出发,那全世界大概都是预言家。虽然现在我没法说有梦想就一定会成功,但我还是会去报上戏,还是会一个人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去横店打工,是梦想就要去追的,因为我不主动梦不可能反过来追我嘛。”
“那你有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些决定与梦想最终会很难实现,而且家里会很伤心你的这个决定?”
“家里人当然有他们觉得正确的路,但我有我的路,别人有别人的路,至于适当的路,正确的路,唯一的路,这并不存在。如果我在热衷的事情上跌了跟头,那么就算再失望,也不会绝望,所以就算很难实现也不会后悔目前的决定。”李克纯沉着的应对着,没有一点结巴或者整理思路的沉默,她的话,就像事先早有准备。
就在刚刚,这群人还在将李克纯当成一个无知的小孩子,但当李克纯说出这番话后,却让众人对她的不赞同变成了欣赏。采访李克纯的记者李潇也很诧异李克纯能如此从善如流的对答,惊讶她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甩开他丢给她的每一个包袱。
此时李潇心中突然出现一个臆断:她有备而来。
而且凭借多年当记者的经验李潇可以断定,若是今后李克纯真的被上戏录取,那么她现在在别人看起来很傻的行为将会成为又一桩励志的故事。
紧接着李潇又问了许多问题,李克纯都很顺利的对答了出来,只不过后面的回答就显得无功无过,仿佛重要的问题过去,这里就已经不是她的战场。
最后几分钟的采访,李潇已经准备收工了,然而李克纯却突然问他:“李潇大哥,通过刚才和我聊天你也感觉到了,我特别想考上戏,所以能不能帮我在最后的结语里做个与上戏的隔空对谈?”
“你是想通过报社让上戏知道你想去那里上学的愿望?”
“是的。”
“可是就算我们帮你做了也不能保证上戏一定会录取你,如果这次上戏没录取你你打算怎么办?”
“等下一年。”李克纯说:“但是能不等我也不想等,我知道你们报社很有名,如果是全国性新闻,上戏一定会关注的。”
“那好,你想传达些什么?”
“我知道光凭文化课分数的话上戏不会破格录取我,但是如果能重新安排艺术考试,我希望上戏能让我单独再考一次,如果不能,我就等明年的艺考。”
“你是说你要再等一年?”
“是的。”
高考状元留级一年重考大学,这等事是闻所未闻的,听完李克纯的决定都觉得惊世骇俗。
破格录取,这样的事情很少很少,李潇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从事别的行业,李克纯也一定有能力,但这孩子为啥非这么想不开?
但是李潇答应着李克纯:“好。”
采访完回到家,李克纯心情虽然称不上愉快,但总有那么几份轻松。可能报社并不能为她争取来去上戏的机会,但跟上辈子比起来,复读这个听起来最坏的决定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刚打开家门想跟母亲商量怎么跟父亲说填报完了志愿的事情,谁知进了屋就看到了自己一脸阴沉坐在椅子上的父亲与站在一边的母亲。
“听说你今天去学校填报完志愿了?”她父亲问。
李克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这么快就知道了,本来她父亲不怎么关注她考大学的事情,昨天问她一句什么时候填志愿纯属想让她去填报那些肯出钱请她去念书的大学。但为了不让自己的父亲阻拦自己填志愿,李克纯就告诉她父亲后天才是填志愿的日子,但看现在的样子,估计自己的母亲已经把事儿告诉她父亲了。
李克纯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填的什么学校啊。”她父亲问。
“上海戏剧学院。”她说。
谁知话音刚落下,她父亲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李克纯的母亲赶紧上前阻拦:“她自己喜欢这个学校,报就报呗,去那里好好学习有出息比啥都强,你就别管她了。”
“你懂个啥?!”她父亲对她母亲吼着:“她这么点年纪能知道什么、还不是需要我们给她拿主意?孩子就是小树苗,她要走了弯路我们就要修理!不然树都长歪了!”
李克纯捂着脸不说话,她想起自己上一世,那时她并没有考上大学,只考上了大专,但他爸爸也并没有生气,仿佛她只能考上大专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时她父亲根本没有对她给予厚望,但现在,却忽然一副非常在意她上哪所大学的样子。
母亲没有办法阻拦她父亲,她爸爸又指着她的头顶骂:“你说我供你念了这么多年书供出个什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就随便把学报了,我让你报的学校你还都没报,这么不听家里话,连哪个大学好坏都分不清,就你这样还想有出息?还想念大学?我看你也不用念了!再念也是个赔钱货!”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父亲顺手从桌子上抓起一个茶缸丢到她脸上,李克纯头一歪,茶缸摔在墙上破成好几个碎片,而她父亲好像还没消气,气的胸腔起伏。
李克纯抬起手臂抹了抹有些模糊的眼睛,此时她才非常深刻的回忆起自己小时候为何那么强烈的渴望长大。
并不是因为长大可以接触更加美丽的世界,而是因为,长大了她就可以独立了,她就可以有更多方式去证明自己,她就可以在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离开这个家。
今晚注定是个难捱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