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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太过突然,也过于惨烈,围观的路人惊呆了,等回过神,唯恐波及自己,场面顿时大乱,路人纷纷四下奔逃。
绣春也是大惊失色。
季天鹏固然可恨,但他如今身陷囹吾,只等问斩,也算是善恶终有报。这季家剩下的人,她也并没想着去报复,不想这个老太太竟会自己干出这样事。一时也惊呆了,眼睁睁看着一个火人宛如来自地狱,口中发着凄厉的喊叫声,无头苍蝇般地往自己这边冲撞了来。
王府随从终于从惊呆中反应过来,唯恐这火冲撞到了王妃,纷纷下马上前阻拦,正乱成一团时,最靠前的一匹马被明火惊到,嘶鸣一声,撅起蹄子,踢翻了近旁的人,转身便朝后狂奔,带着其余几匹马也跟着纷纷撒开蹄子乱跑,套在车上的马跟着猛地转向,车夫一时不防备,整个人跌了下去,从地上爬起来时,见载了王妃的马车已经往前飞奔而去了,大惊失色,慌忙厉声叫喊,众人追了上去。
牲畜怕火,又最从众,几匹失了驾策的马沿着街道往前狂奔,转眼就把人甩在了后头。等王府之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了,见马拉着车,静静停在了前面巷子的尾处,忙过去查看,惊得面无人色。
马车里空荡荡的,王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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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恢复了意识时,感觉自己从头开始,大半个身子仿佛被套在了一条袋子里,此刻正被人负在肩上行动,头一直朝下,十分难受。
先前马匹受惊,带了马车乱跑,她坐车上也不敢跳,等终于停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车门被人推开,出现了两个陌生脸孔的男人。她被那俩人掳了,醒来时,就是现在这样子了,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任由身下之人扛着自己行动,一动不动,唯恐对方知道自己醒来了,会再对她下手将她弄晕。忍着想吐的感觉,侧耳听着四下的动静,却只静悄悄一片,什么声都没有,更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正绝望之时,忽然,耳畔隐隐听到一阵似曾相识的钟鼓之声,仔细一想,顿时想起来了。
这是位于皇宫东北角的钟鼓楼方向传来的报点声。。
难道,自己现在竟又被人带回了皇宫?
她略一凝神,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心随之怦怦跳了起来。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在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无数七拐八绕之后,最后,她觉到自己被人像丢垃圾一样地丢下了一个深坑一样的地方,顾不得身上被这一摔的疼痛,摘掉一直套住自己的那条袋子,仰头往上看去,惊住了。
这是一口丈来深的枯井,井口狭仄。虽然已经有所怀疑了,但看到此刻正从井口探下来的那张人脸,她还是吃惊了。
借了月光,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人正是太后傅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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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宛平用一种无法可用言语来表述的表情盯着此刻在井下的绣春,从喉咙里挤着发出了几声干笑,叫人听了,简直毛骨悚然。
“魏王王妃……王妃……”她呵呵笑了几声,语气里充满了怨毒,“你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一天吧?以为我傅家失势,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绣春仰脸望着她,压下心中的惊惧,一语不发。
这个傅宛平,现在看起来,精神状态处于完全的不正常亢奋中。越开口,恐怕越会刺激她。
傅宛平没等到她的回应,仿佛心有不甘,头更往下伸,道:“贱人,你就不想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
绣春看了下井壁,谨慎地应道:“什么地方?”
傅宛平再次呵呵地笑,笑声里充满了阴森的得意。
“我告诉你吧,这里是冷宫里的废苑,住这里的那个主儿,从前是先帝的一个罪妃,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就是跳进了你所在的这口井,最后活活饿死的,等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烂得只半边骨架子了!
绣春压下全身油然竖起的汗毛,问道:“先前季家老太太的事,也是你指使的?”
傅宛平冷冷道:“不错,是我叫人给她传话的。我告诉她,只要她照我的话做了,我就会把她的孙子救出来。一个蠢老太婆而已,死就死了,也算死得有点用!”
绣春忍不住,“傅宛平,你太丧心病狂了!”
傅宛平不以为意地哼了声,“这地方,本来就没人肯过来,现在更是这样。你是魏王王妃又怎么样?现在你不见了,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你在外头的什么地方,他们找啊找啊,可惜,就算把这上京的地皮都翻了个遍,也休想再找到你!还有萧琅……”
提到这俩字,她的声调忽然变尖,“贱人!你很快就要死了。但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去。我要让你活活饿死在这口枯井里,一点一点地感觉着死去的滋味。萧琅,等他回京后,你早就已经饿死在这个地方了。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一辈子也别想知道!他只会和所有的愚蠢人一样,以为你死在了外头的什么地方。可是就算找一辈子,他也休想找到你的尸骨。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在外面苦苦找你的时候,你的尸体就躺在皇宫的这口枯井里,一动不动,被虫蚁一点一点地咬噬,一点一点地腐烂,直到最后,只剩一具白骨……”
她大约正在想象着这画面,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报复的极度快感。
绣春毛骨悚然,不再接她的话。
傅宛平发泄完了,最后看一眼被困在枯井底的这个叫她恨得牙痒的人,丢下了一句“三天后,我再来瞧瞧你死了没。”说完直起了身,命近旁的两个心腹宫人将井口的那块石头抬着盖回去,冷笑了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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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之前,她也曾有过被困井底的经历。但那一次,萧琅就在她的身边,他们相互拥抱着取暖,她丝毫不觉得怕。甚至后来回想起来,那个冰天雪地里的冻井口之夜,还充满了温情。
现在却不一样。
就算傅宛平说的那样,谁也不会想到,她竟会置身于皇宫冷宫里的这口枯井之下。傅家虽然倒了,傅宛平也失去了倚仗,但在宫中,她还是太后。她既然这样让自己活着留在这口井中等死,那就一定是真的。即便她在这里喊破了喉咙,估计也不会有人听到。
她压下心中那种因了黑暗而生出的恐惧,贴着井壁,慢慢地坐在了泥地上,双手摸到了自己的一双赤脚。
她脚上的鞋袜,在刚才被人扛在肩上,意识到这里是皇宫中的时候,便被她蹭着悄悄脱下丢弃了。先是左边的鞋,隔一段路,是一只袜,再一段路后,投下另只鞋,最后蹭掉了脚上的另只袜子。
但愿运气够好,她这样故意掉在路上的鞋袜能被有心之人看到。毕竟,皇宫中规矩森严,普通的宫女,不可能穿她脚上那样质地和绣纹的鞋袜。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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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在枯井底熬了一夜,最后从井口盖石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判断天明了。她扯着嗓子使劲地喊,最后喊到喉咙沙哑,头顶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最后她实在没力气喊了,颓然停了下来。
置身这样一个地方,她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只能凭头顶那点光亮的强弱变化来判断大概的时辰。
她开始感觉到肚子饿,口渴。
仿佛过去了很久。头顶的光亮渐渐消失,再次回来,再次消失,她置身于黑暗之中。
她知道现在应该是自己在这里渡过的第三个夜晚了。
她觉得支撑不住了,想着就此睡去,醒不过来也好,就这样算了……
迷迷糊糊中,此刻置身的这个枯井和从前的那口冰井仿佛重合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萧琅仿佛就在她的身边一样,一下仿佛又获得了力气。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继续用手摸索着井边石头缝里生出来的青苔,抠下来,连着泥巴一道放进了嘴里,使劲嚼,直到嚼出满口的唾液,最后合着那口东西,贪婪地吞下了腹。
无论如何,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放弃希望。就算是为了他,她也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她绝不想让他回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倒在这里,烂成了一具可怖的尸骨。
她接着抠,正要把找到的东西再放进嘴巴里,忽然,头顶一阵声响传来,有泥沙扑簌簌地往下落,似乎是有人在移走盖住井口的石块。
她以为傅宛平提前回来了,正想躺下去装晕死过去,耳边已经听到一个男孩儿的声音:“三婶婶,你在里头吗?”
是萧羚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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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就是结局章了。
谢谢大家一路订阅到这里。非常感谢你们的订阅支持。
想看什么番外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