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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辩论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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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的,要开始了

    -毛冷雪:KY一句,你俩在一起吧真的

    -戴佑:我同意了,祝举案齐眉

    -王苟:我同意了,祝百年好合

    -Vincent:我插一句,这张照片已经在文理二十几个班群传开了……

    -董水晶:妈耶吓人!我朋友圈和空间现在全是,本群有奸细!

    -车厘子:是谁!是谁偷我图!

    谢澜用胳膊肘碰了碰窦晟,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戳过去。

    窦晟低头一瞅,“拍得还挺好,能不能把这帮人P下去啊?我想做电脑壁纸。”

    谢澜一懵:“?”

    稀里糊涂的,比赛就开始了。

    “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是英华中学辩论社的学期末决赛,感谢各位到来,本场辩题是:人的一生应志在离家还是归家。正方离家,反方归家,现在为大家介绍双方辩论成员,首先是正方一辩。”

    对面一辩起立鞠躬。

    按照顺序逐个往下,很快就轮了过来。

    “反方二辩,谢澜。”

    澜字刚落下,底下便响起一片热烈掌声,谢澜起身鞠躬。

    “反方三辩,窦晟。”

    窦晟起身,随意点了下头,落座。

    “反方四辩,林贝。”

    掌声小了点,但林贝还是大气地朝场下自信一笑。

    辩论正式开始。第一个环节,立论。

    从正方开始。对面一辩起身道:“我方观点是,人的一生应志在离家。俗语道,好男儿志在四方……”

    谢澜是二辩,等双方立论结束,就要立刻起身驳斥对方的立论。队里已经盲押过对面论点,逐条梳理了应对策略,只需要听清对方表达,然后从准备中挑选一些来回击。

    谢澜一根弦绷得死紧,像做听力一样紧张跟听。

    对方一辩叫陆振祁,语速奇快,谢澜紧绷到最后,大体抓了四个点。前三个分别是眼界、物质与抱负,这是林贝押中的,但第四个点漏了,夹在一堆排比句里没太听清,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好在快速消化理解了。

    对方一辩结束,反方一辩起身立论。

    谢澜趁着自己辩友发言,在心里飞快过了遍腹稿。

    三分钟很快结束。主持人道:“接下来进入驳论阶段,请反方二辩驳对方观点,限时两分钟。”

    台下一百多双眼睛朝谢澜看了过来,窦晟的手指轻轻在他腿侧碰了碰,示意他放松。

    开场前窦晟叮嘱过,慢慢说不着急,只要把观点表达完就可以,一切有他兜底。

    谢澜酝酿了一小会,压下语速,沉着道:“对方四个观点在我方看来并不成立,眼界、物质、抱负,这三者并不直接与离家关联,这是基本的认知错误。在说出归家还是离家这一选题时,或许对方辩友就错误地将离家解读为广阔天地,将归家解读为安……安于一隅。”

    余光里,窦晟一直用食指平稳地轻叩桌面,像是在给他定心。哪怕他背诵拗口成语时稍微卡壳了一下,手指的节奏也没变。

    谢澜深呼吸放松,继续道:“我方认为,归家是为了陪伴家人、是对熟悉环境的珍视,与上述三点并不冲突。

    至于寻找家人,我方认为,并不是所有家庭都面临这个任务,我方驳论完毕。”

    他一鼓作气说完,落座,才忽然感觉阶梯教室里有一种诡异的静谧。

    窦晟的食指还保持着抬起僵在空中的姿势,等他落座两秒后,才迟疑着扣在桌上。

    对方辩友四脸懵逼,二辩愣了好一会,才起身按照流程辩驳他们的立论。

    场下人开始窃窃私语,谢澜感觉自己脑门上一个大写的“危”,下意识瞟了眼旁边窦晟。

    窦晟蹙眉深思,数秒后匆匆写下一句话推过来。

    -寻找家人?是LZQ说的“寻找人脉”么?人脉是不是理解错了?

    谢澜脑子里嗡一声。

    人脉。这个词他在阅读里见过一次,背过含义,但一直没用过。如果出现在卷面上应该是认识的,但在听力里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当时第一联想是“人迈”,可能是用了某种主谓倒装来修改词性?或者是他把顺序听反了,反正觉得对方显然是想表达“迈出去的人”、“离家的人”。

    谢澜当场自闭,把纸条给窦晟推了回来。

    窦晟轻叹了声,又写道:没事,失忆吧。

    失忆吧?

    毁灭吧。

    对方二辩驳论结束,进入质辩环节,对方三辩起身反问,先问了一辩,这边同学自如应对,随即就到谢澜。

    谢澜看着对方三辩起身,自杀的冲动开始酝酿。

    他紧张地盯着那张嘴一开一合,生怕听到关于“人脉”还是“人迈”的反问。

    好在,社员给社长留了面子,选择性遗忘刚才震惊全场的发言,只抛出了个温和的问题。

    谢澜松了口气,起身答道:“我方坚持认为,归家能够更好地沟通感情,虽然科技发达,但面对面的交谈和陪伴是网络无法相比的。在相处状态下人与人之间会自然发生大量沟通,而远离彼此后只能依靠培养定时联系的习惯。”

    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本来还想发散,但被刚才那通伤到,只是背诵全文并老实坐下。

    三问三答有惊无险,紧接着轮到窦晟起身,顺次质疑对方三位辩友。问题犀利,态度专业,配合他冷冷的语气,竟让场下有了几阵躁动。

    正反双方三辩进行了质辩小结,随后主持人宣布自由辩论。

    对方二辩是个男生,爱看玩笑,之前在辩论社就常常打趣谢澜。他一起身,谢澜就预感不妙。

    果然,他眼神直接朝着谢澜来了——

    “提问反方二辩,你方口口声声说离家与物质、眼界、抱负不存在关联,但我认为是你曲解了我方的意思。立足发展的眼光,无论你家是农村乡下还是国际大都市,都只是有限的环境,更远的世界有着更广阔的天地。古代尚有孟母三迁,一位母亲难道会害自己的孩子吗?当然不是啊,母亲比任何人都希望孩子有好的发展,那么我方坚持认为,以发展眼光考虑问题,应该鼓励孩子离家,你又如何看待?”

    叽里呱啦一大串,谢澜记住两句半。

    还是最后两句半。

    孟母三千?

    他起身前低声飞快问道:“孟母是谁?”

    窦晟飞快回:“孟子的妈。”

    “三千个妈??”

    “……不重要,回避它。”

    谢澜已经站起来了。

    万众期待,有一些人努力憋着,但已经露出嘴角要上翘的势头。

    回避孟母三千是可以,但前面的论点已经记不太清。谢澜只依稀觉得对方一直在强调外面的世界更大这个点。

    他深呼吸,“外面的世界确实更大,无论家乡是大是小,我方从未否认这一观点。借用对方辩友的论据,既然肯承认科技帮助

    沟通感情,为什么要无视科技帮助打开视野?我方看来,情感的弥补要比知识的弥补更困难,请对方辩友解释。”

    仿佛有股氧气瞬间输入真空的房间,底下甚至响起了辩论赛不该有的掌声。

    窦晟吁了一口气,谢澜落座,他立即用拇指在谢澜大腿上盖了个戳。

    对方三辩起身回答了谢澜的问题,又将球踢了回来,这次窦晟直接顶上,一通快语输出,又以更一针见血的进攻怼了回去。

    之前彩排时他一直懒洋洋的,这次却像换了个人,一人对战对面二辩三辩,言辞犀利,张口即引经据典,配合时而诚恳时而轻蔑的语气,将对方驳了个落花流水,其间夹着的幽默反讽还引起场下几阵笑声。

    加入辩论社这么久,窦晟就没露出过本领。或者说,和大家做了两年同学,他从没认真和人嘴炮过,哪怕在直播间里怼黑子都没这样。

    他不间断地起身,时而散漫地单手揣兜,时而用手腕轻轻点着桌子来加强语气,一个人打出了枪林弹雨的气势,对方二辩三辩溃不成军,完全被牵制节奏,压根想不起来还有谢澜这个人。

    林贝侧头,呆呆地仰望窦晟,傻眼。

    可能是男朋友滤镜,谢澜那点搞出乌龙的自闭,在这场口诛舌战中慢慢消散了。

    每次窦晟起身,和他视线余光平齐的是西裤下显出形状的胯,和某人轻点桌面时一丝不苟的袖口里露出的腕骨。

    很让人在意。

    太可耻了,他竟然在辩论赛上躺平溜号,还完全将一开始的荒唐抛到脑后。

    直到正方二辩一句质问忽然闯入谢澜耳朵。

    “对方辩友一直强调家的归属感,可是世上有多少人在见过各种风景后,还是选择了远方,组建新的家庭,难道在那里就没有归属感吗?我方认为,新的归属感应当更强烈才对,足以覆盖旧人旧物,人的发展是动态的,家的概念也应该随之……”

    计时器响,主持人打断:“正方时间已经用尽,请反方回答,请注意,反方只剩下二十秒。”

    谢澜听着这些问题,怔了那么一瞬。

    放在桌面上的食指轻轻动了下,窦晟正要起身,瞟到他的手指动作,倾侧身子低声询问:“你来?”

    谢澜嗯了声,起身。

    “新建立的归属一定更强吗?这种更强的错觉或许来自时间积累,也或许来自时间上最邻近的刺激。我方一直在强调‘最初’,最初接触的环境与人形成了归属,这种归属可能被错认为逐渐平淡,但它永远存在。英国诗人曾用一句诗表达思乡——StandstheChurchclockattentothreeAndistherehoneystillfortea教堂的钟停在了两点五十分,还会有蜂蜜来搭配我的茶吗?如果你也曾像他一样在不经意间想到从前,那么就证明,归属感一直存在。”

    周围忽然有些安静。

    谢澜坐下,在大家看不见的角度,窦晟轻轻地攥了攥他的手。

    双方四辩的结案陈词都很精彩。辩论结束,在评委老师讨论结果期间,辩论成员从后门出去等待。

    谢澜看了眼时间,想去洗把脸换换脑子。

    行政楼的洗手间是单人配置,在幽静的角落,门口放着茂盛的盆栽。谢澜刚旋开水龙头,门就被敲了敲。

    “我。”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洗手间,谢澜站在镜子前,窦晟在他身边,背抵着门,两手揣在裤兜里,懒洋洋地将一只脚勾在另一只脚旁边。

    黑眸中衔着一丝清浅的笑意,“男朋友今天闪闪发光呢。”

    谢澜在水龙头下洗着手,“一开场就闹笑话,是社员们善良,不然我就完了。”

    “那不算什么。我刚才出来时,他们都在感慨社长的英音苏炸天。”窦晟直起身,走到谢澜身边,低声道:“我也觉得。”

    谢澜甩了甩手上的水,正要关水龙头,窦晟却将水龙头掰得更大了。

    洗手间里水流声哗然。穿着衬衫西裤的两个少年亲吻彼此,谢澜大腿根硌在洗手台凉沁沁的花岗岩上,向身后镜子处倾仰,脸颊的红晕蔓延进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口,他拽着窦晟胸口的布料,白衬衫上瞬间蔓延开大片水渍。

    啧啧声掩在水声里。

    几分钟后,窦晟从洗手间出来,衣服胸口湿了大半,神情却一如既往淡定。

    阶梯教室外的走廊上已经没人了,车子明从后门钻出来,啧一声,“哪去了你?你们队赢了啊,来拍照!还有优秀社团的合影呢。谢澜呢?诶,你衣服怎么搞的?”

    “去楼下洗脸泼到水了。”窦晟打了个哈欠,径直进门说,“谢澜也去洗手间了吧?不知道。”

    车子明翻白眼,“你是不是瞎,那边就有洗手间,去什么楼下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洗手间门打开,谢澜也出来了,同样的面无表情。

    “我用着这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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