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毛巧云将手里的一叠大团结又点了一遍,然后拿起存款单,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国明吐了一口烟,不耐烦地说:“数什么数呢?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数,又不会多数出几块钱。”
毛巧云将钱收进铁皮盒子里,起身边收拾床铺边抱怨道:“还不是三妮,这还没嫁人呢,就开始往婆家扒拉钱了。”
叶国明是个甩手掌柜,不管这些琐碎的事,拿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热水说:“她要,你就给她嘛,一点小钱而已,现在最要紧的是宝华的事。”
“说得轻巧,还小钱呢,足足四百多块,真要给她了,咱们家这些年的积蓄都要赔出去一半。”毛巧云想起就心疼,这差不多是他们家老叶一年不吃不喝的工资。
叶国明也吃了一惊:“这么多?你没算错?”
毛巧云把账单丢给他:“你自己算,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三妮每个月给家里10块,后来长到15块,三年多,差点四年了,是不是要小五百块?”
还真是,这么多钱白白便宜了谷家,他可不甘心,哪有嫁女儿还要赔本的。叶国明琢磨了一会儿道:“这账是你在管,你不知道少说点啊,这左邻右舍谁家的闺女有这么多嫁妆的?”
只能这样了,毛巧云想了想,三妮一向好性子,她卖卖惨,到时候给一百块做压箱底的嫁妆,比起大妮二妮已经很体面了。
这么一想,她安心地睡下了。
次日清晨,叶蔓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毛巧云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她的声音,抱怨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起来?你爸去上班都差点没吃成早饭。”
这是埋怨她没起来做早饭?
叶蔓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在出嫁前,她们三姐妹都是帮家里干家务的好手,洗衣做饭洗碗几乎全包的那种。尤其是她,跟两个姐姐年龄相差比较大,她们嫁人之后,家务活就全落到了她头上。
想想自己以前还真是包子,不过也怨不得她,两个姐姐,周围的邻居、同学都是这样,从小身处在这种大环境中,女孩子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没接毛巧云的话,叶蔓洗漱完后,先喝了一杯温开水,然后端了一碗粥过来,再拿了个馒头,小口小口,细嚼慢咽。
毛巧云收拾完了灶台,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手里的馒头还剩一大半,不由拧眉:“三妮,你今天咋回事,吃个饭这么慢,多耽误时间。”
“养胃。”叶蔓淡淡地说,依旧维持着这种慢条斯理的吃饭方式。
上辈子她就因为经常有一顿没一顿,三餐不规律,吃饭像打仗,空腹喝酒等原因造成了严重的胃病。刚开始为了打拼,也没注意,等有条件保养的时候,胃已经千疮百孔,稍微吃点刺激性的食物,或者晚上多吃点,胃就不舒服。
虽然现在她的胃还很健康,但叶蔓决定从现在开始就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细嚼慢咽,减轻肠胃负担。
毛巧云嗤笑了一声:“什么毛病!”
这个女儿从昨天开始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她也没多想,擦了擦手说:“我出去买菜了,你最后吃完饭,记得把碗洗了。”
叶蔓不置可否。等吃过饭,她将碗拿到厨房,发现好几个脏碗没洗,灶上还盖着锅盖,掀开一看,一大碗粥,两个馒头,一个煮鸡蛋。
啧啧,她怎么就成最后一个吃完饭的了?分明还有一个叶宝华垫底嘛,要洗也该他洗。
叶蔓将鸡蛋拿了,剥开慢慢地吃。这纯粮食喂养出来的土鸡蛋就是香。
吃完鸡蛋,叶蔓回房拿上昨天从毛巧云那儿拿来的户口本去厂子里。
八十年代,户籍管理制度还不完善,所以要改名要迁移户口都是很简单的事。而且这时候,国有经济占了绝对优势,人员流动缓慢,一个人进了某个单位很可能就是干一辈子,因此将户口迁移到厂子里的也不少。
叶蔓先去厂子里盖了章,然后再去所属的派出所,将自己户口迁移到了厂子的集体户上,还将名也给改了。
不到半天功夫,一个鲜红色四四方方的小户口本就出现在了叶蔓手中。
有了这个,她跟叶家人就成两家了。
叶蔓心情大好地收好了户口本,回到厂子里上班。
叶蔓所在的部门是红星电视机厂的维修部,属于电视机厂的边缘部门,总共有四十多名职工,不过这会儿车间里稀稀拉拉,估计只有十几人,而且还有些在抽烟,有些在聊天,真正围着机器干活的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这让习惯了深市快节奏生活的叶蔓很不适应。但这就是目前不少国企的现状,上班迟到早退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小小一个厂子,大半是关系户,人员严重超编,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管理混乱。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管理,她进门时闻到了一股很浓的尿骚味,也就是说,甚至有人在厂子里随地大小便。
“三妮,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一个在织毛衣的女职工朝叶蔓招手。
叶蔓看过去,发现一张有些面熟的脸,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她笑了笑说:“办完了,左右无事就回厂子里看看。”
说着,她走过去看赵部长维修电视机。赵部长是维修部的头头,四十来岁,技术很好,就没有他不会修的电视机。他还是个老好人,什么事都自己干,这不下属们喝茶看报吹水织毛衣,他却在一旁带着徒弟干得热火朝天。
这样的人做一名技术人员很好,做管理者就很失败了。
大家都这么闲,叶蔓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毕竟这于她来而言已经是三十年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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