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热线拨不通了,管理员能联系武装部队救救我们吗?板块管理员「已处理」
——板块管理员:已锁定地理位置,附近武装部队将优先处理该事项,请受困者保持冷静,尽量避免激怒非法分子。
……
板块内容实时更新,几乎每秒钟能跳出成百上千条。
而这一条条内容背后都意味着非常时期下,一条鲜活生命乃至一个家庭一片住宅民众的艰辛。
林秋葵从中获得三条情报:
官方已经发现并根据异晶符号划分怪物等级,但对异能者的出现态度暧昧,控制舆论,似乎并没有考虑好该如何对待这批人;
官方的政策、武装部队的存在有效降低烧伤抢掠等违法行为的猖獗;
以及,这个国家的人们尚未放弃希望。
有希望就有未来。
“——开饭了开饭了。”
桂香奶奶小声招呼,抹着手笑:“小宝坐这里,囡囡坐这里,大家赶快都来坐……”
祁越不情不愿上座,一顿饭的功夫,他共计说了七句脏话,挨八下打,最后揪起小黑拔了九根毛,才没有挥刀向一群脑子进水废话连篇的老麻雀们。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毛巾盖脸,林秋葵被强行弄醒。
“……走之前不跟奶奶说一声么?”她恍恍惚惚刷着牙。
“喵喵喵?”小黑也迷迷糊糊舔着爪子。
祁越弯着背坐在洗衣机上,指尖把玩的剪刀,刀尖像飞镖一样‘嗖’一下扎进一米外的瓷砖缝隙,足以让一人一猫认清危险,老实闭嘴。
看得出来他超厌烦老人家们的善意,受够了没完没了的关爱、逗趣,连走人都不想告诉她们,懒得再打交道。
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浴室,一抬眼,便瞧见坐在沙发上的桂香奶奶。
阴影模糊了她的年岁,使她的消瘦、佝偻、皱纹转变成另一种难以言喻、深沉又厚重的气质。
她挡在门边,双手捧着一个干净的布袋,里面装着崭新的毛巾、牙刷,水果味的儿童牙膏、某个熟悉的成年男性喜欢的薄荷牙膏,还有这些年来一针一线慢慢编织完成的衣服。
有男人的,女人的,男孩的,女孩的,用料超乎寻常的讲究,尺寸令人心酸的模棱,都在衣柜里珍藏许久,蕴藏着整间屋子都有的老人味道,樟脑丸的味道,还有封存的阳光的味道。
“让开。”祁越说。
“收着吧,收着吧啊。”桂香奶奶笑道:“奶奶给你下面条,贴了蛋,还有排骨,昨晚就炸好了,小宝吃了再走。”
经历好几个小时的‘过家家’,祁越的耐心消失殆尽,他唇角下沉,单手提起斧,生冷的斧面几乎抵着她的额头:“快点滚,不然砍死你。”
“吃点吧,奶奶都给烧了,不吃就浪费了。”
奶奶握住他另一只垂着的手,慢慢牵到餐桌边,两位香喷喷的面条卧着蛋,旁边还有一碗水煮里脊肉。
林秋葵开动了。
小猫呜呜哇哇飞扑上去叼肉。
祁越表情阴沉地看着她们,一秒,两秒,然后坐下来,夹起碗里荷包蛋——丢掉。
因为他不喜欢,看着就烦。
“以后到外面去啊,不可以这么挑食,不可以浪费粮食。”
桂香奶奶一点儿都不嫌弃地捡起来,吹了吹,放到空盘子上。
而后慈爱地看着他,“冬天也得洗澡,两天总得洗一回,不然臭烘烘的,哪有人找你交朋友啊?衣服脏了就要换,男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以后才娶得到媳妇是不是?还有啊,和长辈说话要礼貌,不能欺负女孩子。乡下都说黑猫有灵性,你待它好一点,不要总是踩它尾巴,它会叫你走运的……”
祁越一句都没听进去,潦草解决完面条,就要走。
林秋葵接过布袋,老人家静静坐着,看着他们往外头走。
祁越忽然拐了回来。
他那样高,那样凶狠,像一只生机勃勃的老虎,面对一只干瘦无力的老牛。
“我不是你孙子。”他说。
桂香奶奶笑眯眯地望着他:“走好啊,以后有空再回来看奶奶。”
又一个弱智。
祁越撞门走了。
“谢谢,我们会找救援部队帮忙的,请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不要出去。”??林秋葵稍稍鞠躬,猫趴在她的帽子里,歪着脑袋看这个奇怪的老人。
“去吧,去吧。”孩子总是会长大成人,成了人的孩子总是要独自出门。
兰桂香微微提着唇角,收起碗筷,撑着膝盖慢慢坐进沙发里,又拿出一对新的棒针与毛线团。
上了车,小白同学照例生死飙车,坚持非常规走位不动摇,一路没有吱声。
不过货车挥霍得快没油了,飞驰进一家加油站,祁越坐着不动,扔给林秋葵一把银质钥匙,给车加油这事顺利成章落到她的头上。
好困。还冷。
借着视线盲角,林秋葵往肚子里塞一圈暖宝宝贴,取下加油枪,打开油盖,缩在车屁股后头加油。
“看吧,这不是有人来了么?”
一支手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脸边,屏幕诚实显现出她的状态:额头耳稍手指关节冻得绯红,一脸犯困,反应迟缓,像一颗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的浆果。
图像下方滚动文字:「庆城不是污染区吗,怎么还有人敢出门?」
「挖槽,漂亮学生妹啊,该不是托吧,看看腿?」
「大冬天谁给你看腿,真以为人人黑丝过冬?不过这妹妹审美确实不太行,怎么穿着我妈的衣服?」
林秋葵:错了。是桂香奶奶压箱底的经典款红色大棉袄。
界面看起来像在直播。
屏幕收了回去,一个颧骨高,脸颊瘦,面部轮廓像猴子的年轻人对着摄像头骂骂咧咧:“托托托,就知道托,去你吗的托。要不是你们非要看,老子有必要跑到这儿吹冷风吗?一个个逼逼赖赖的,没有隔着网络,老子一把火烧你们全家啊。”
「行了,你也别逼逼赖赖,开始吧。」
「来把火!让美女看看火!」
「上上上,就爱作死的南方猴,赶紧显摆两招,完事儿这个美女就是你的了!」
弹幕兴奋不已,这人id还真和猴有关。
“催什么,一群少见多怪的死光棍。”‘南猴’——简洁明了,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的年龄应该不超过28岁,上身一件机车外套,下身牛仔裤,脖子上挂着一根刻着英文字母的方牌项链。刻意打扮得潮流,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招摇感,脸色偏红润,不像挨饿的样子。
况且对缺乏粮食的人来说,街边便利百货店到处都是,马路上也有政府投放的补给箱,根本没必要跑到这种荒僻的地方来蹲人。
大约另有目的。
果然,他搓搓手,眼神捎带猥琐:“小妹妹,别紧张,我就给你表演个‘魔术’。当着直播间这么多人的面,到底牛不牛,你说实话就成,好吧?”
说完打个响指,交错的指间生起一团淡橙火苗。
——异能者。
“再来个刺激的。”
南猴嘿嘿笑着,五指张大又合拢,火光随着他的动作摇曳变幻,大能抵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小到只有一颗弹珠。
“怎么样?”
林秋葵:“厉害。”
他不太满意:“反应有点有点平淡啊。”
「让她抱一下表示鼓励!」
「一看就是个处男,有没有追求啊?让妹妹露个腿!」
「嘴一个嘴一个!」
「口一个口一个!」
「进屋玩一个玩一个!」
评论越来越不堪入目。
集体起哄的煽动性不容小觑。
南猴摸着下巴,似乎有些意动,指着自己的侧脸说道:“这样吧,小妹妹,看你也就是个高中生,哥不为难你。这么多人看着,你就给我个面子,往这亲一下。完事儿哥就放你走,长得那么嫩,以后大白天就不要出来乱走,故意诱惑咱们,好吧?”
“我上大学。”林秋葵往后退一步。
“这不巧了吗,哥最喜欢大学生,有文化!”他也往前走一步。
“我有一件事情挺好奇的。”再退
“说,尽管说。”再进。
“就……那条项链,英文单词你认识么?”
“这个?”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这小妞,看着也不脸红不心慌的,难不成长得清纯其实风骚,搁这儿欲擒故呢?
南猴一边想,一边勾起脖链:“这是你哥我道上混得大哥送的,怎么,喜欢啊?”
“倒也没有。”林秋葵退到与后视镜平齐的位置,从袖子里伸出一点手指头,敲了敲车窗。
而后温吞吞地回答对方:“b-a-s-t-a-r-d,bastard,对应形容词是劣质的,名词有杂交、杂种的意思。”
“你——!”
南猴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掴她。
这时,一条胳膊从半拉的车窗里伸出来,仿佛生了眼似的,一下掐死他的脖子,将他活生生地提起来。
居然真的出手了?
林秋葵偏头,隔着爬满裂纹的玻璃,对上祁越的眼神。
光线斜射进车厢,仿佛一把刀子,把他的脸切割成两半。
亮的那部分太亮,暗的那部分又太暗,衬得那两颗圆形的眼珠阴暗混沌,像一片烈日都照不亮的原始森林。
——啊。原来他还在生气。
自打告别夕阳红老年小区,小白同学的气就没消过,难怪逮住一个找茬的就愿意揍。
“妈的,放开老子,你个……咳咳……咳咳咳咳。”
南猴感到自己的腿正在一点点离开地面,窒息感一点点湮过头顶,令他眼前一黑,随后疯狂地挣扎起来:“狗小子,放开我、放……啊!”
祁越嗤笑一声,说放就放了。
那家伙一屁股摔到地上,捂着流血的鼻子日你妈、日你妈地乱叫。
他走下车。
“别、别过来啊,老子有超能力!小心老子放火烧死你!”
南猴边放狠话边爬起来,却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才刚站直,又被反手一个过肩摔。
后脑勺咚一声落地,祁越一脚踩上去,倨傲地低着眼皮,附身勾起那条金属项链,棱角处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脸,嘴里吐出恶魔般的低语:“挺适合你的啊,——杂种。”
啊啊!南猴摸一把脑袋,看到满手心的血,恼火得不得了。
必须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他扯嗓子喊:“大哥!嫂子!快出来!这有个狗小子要抢地盘!!”
「有请老大哥上场!」
摔在一边手机性能良好,直播继续进行,弹幕一片欢呼:「猴子还是不顶用,兄弟们,黑丝嫂子来咯!舔起来舔起来!」
「老子最见不得这种细皮嫩肉的娘炮,快,扇他巴掌抢他女人!」
「打起来打起来!」
“——吵死了!哪来的野狗,识相得就赶紧给我滚!
两秒后,加油站里走出一个身材健壮的光头男人,身边依着一个披豹纹大衣的高挑女人。
双方目光交接,网络观众们兴奋得瞪大眼睛。
恰在这时,直播间跳出一条‘封禁通知’,画面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