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近。几人时不时就得低头俯身,免得一脑门撞上帐篷间乱糟糟的连接物。
祁越都低得不耐烦了,又不能拔刀直接砍掉。干脆弯下大半身体,前额抵着企鹅的后脖颈,不停推着她走。
唐妮妮盖着被单,视线十分受限,被包嘉乐小朋友牵着晃来晃去。逐渐演变成一颗挂满彩条的缤纷圣诞树。
一行人前进过程中,不少孩子欢快地从身侧跑过。行人看到燕定坤都友好打招呼:“老燕,晚上好啊。”
他不厌其烦地应着:“好,好,你们都好。”
旋即指着一处挂着条纹花布的帐篷道:“我们宁安基地条件是差些,好在也有特色。你们看,凡是门外挂着这种布条的帐篷,我们统一称「服务屋」,小孩们喜欢叫「魔法屋」。这种服务屋大多由非战斗型能力者经营,只需付出一点报酬,你们能在那里享受到各种超乎想象的能力服务。”
“譬如「纸画家」能把你所梦想的画面完美呈现于纸上;「造梦师」能让你夜间做上自己喜欢的美梦;「花童」是一位点物成花的儿童能力者;「变色龙」能无限变化自身肤色与头发颜色,非常受孩子们的欢迎……”
“这些能力通常不带其他属性,单纯作为住民的生活之余的趣味项目开放。此外,两天后我们将以篝火晚会的形式举办一场庆典。有兴致的话,非常欢迎你们一同参加。”
两天后,就是5月6日。
叶依娜不解:“那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倒计时后,节假日的概念不复存在。她思索良久,到底想不起那天究竟是什么节日,值得如此隆重的庆祝。
燕定坤:“倒没有特殊,也就是一个想让大家放松放松罢了。”
想要快乐,就找快乐。
假如基地住民们找不到现成的快乐,那么他们就举办晚会,给各位奋力存活至今的民众一个快乐的理由。
人在灾难前想要活下去,有时候很难,必须饱尝血泪,必须历经伤亡而不倒。
然而有的时候,要活下去又如此简单,只需要一点快乐,一点美好的回忆。
“燕叔叔!”一个脏到看不清脸的小孩突然跑过来,手里握着塑料碗:“我姐姐好渴,你能给我们一点水吗?”
燕定坤伸手抱他,语气和蔼:“你爸爸呢?”
“爸爸去领水,好久没有回来,姐姐都睡着了。”小孩唇瓣皲裂得厉害,活像干旱的大地,块块黄土分崩离析。
“好,别着急,燕叔叔给你水。”
放下孩子,打开保温瓶,给他倒上满碗净水。
小孩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点水,活像饥饿多日的小动物碰到一根肉骨头,满眼压不住的强烈渴望。
不过想到家里怎么都睡不醒、一直说着要水的姐姐……他舔了舔嘴巴,说声谢谢叔叔,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跑了。
直到这时林秋葵才想起,这个下午燕定坤说了不少话,以至于唇皮脱水浮起。明明办事棚有水,他却分毫未沾。
“基地里缺水的情况很严重?”她问。
提及这个,对方才收起几分笑意:“入夏以来,全国各地都不曾降雨。春季储藏的雨水堪堪见底,国安、永安基地情况还好,只宁安基地严重缺乏水系异能者……”
“都说水是万物之源,人可以没有食物,但一日都不能没水。就为这件事,明天武装部队将前往基地外的河岸取水。到时撤掉防线,一定会有不少水生怪物倾巢而出。”
有怪物,打架,哪?
焉巴巴的祁小狗瞬间复活。
于是林秋葵主动揽活:“我们可以提供帮助。”
宁安基地在姜苗给的电子地图上,标记着小小的绿色圆圈,外面又一圈红色,代表是‘隐藏的杜派势力’。
燕定坤大概跟姜苗联系过,道:“只须晶石到位?”
林秋葵:“五五分成。”
他犹豫少顷,终是答应了:“好。”
往左拐过一个弯,一个偌大的靛青色八人帐跃然眼中。
夏冬深、叶丽娜正走进走出忙活着晚饭;一只优雅敏捷的长毛猫听到动静,立刻跳下矮桌,猛扑过来。
然后被残忍的祁越一巴掌拍到地上。
小黑对他气得跳脚:“喵喵喵喵!!!”
接着又疯狂扒拉林秋葵:“喵喵喵喵呜呜~!”
满嗓子呜咽声,一副‘绝世好猫被弃家中,几日不见,铲屎官竟默许新欢对它拳脚相向’的可怜样’,林秋葵刚想抱抱。
祁越:又一脚踹向猫屁股。
小黑:!!
狗可忍,猫不忍!
一只有骨气的小黑猫当场与祁姓两脚兽大战三百回合。
“夏爷爷,我好想你~”
“姐,我们回来了。”
包嘉乐、叶依娜接连奔向亲人。
燕定坤顺势告辞,把地方留给他们。
这天夜里,大家久违地围坐一桌,吃了顿热腾腾又极其丰盛的团圆饭,交换彼此分别期间发生的的惊险故事。
吃完饭,祁越一如既往:“我走了。”
林秋葵还没吃完,握着筷子,仍由他从背后抱着又蹭又嘟囔,特别随意地说了一句:“别弄得太脏。”
——敷衍死了。
祁越不满地挑起眉梢。
他要走,唐妮妮自然得跟着去。
看着两人都起身拎武器走出去,叶依娜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放下碗喊道:“妮妮,这是给你的,接一下。”
她抬手抛出去一个沉甸甸的花色背包,唐妮妮茫然地双手接住,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他期盼好久的东西。
一把闪闪发光的、超级漂亮的新飞镖。
这是妮妮好久以前看到祁越有的东西,向企鹅要过的东西。后来他自己都忘掉了,没想到小浣熊记得给他。
这是唐妮妮收到的第二份礼物,他轻轻悄悄地摸了一下,明明已经走到门边,又冒着祁越的抱怨跑了回来。
一直跑到叶依娜眼前,朝她低下脑袋。
金发成片滑落,他纯真的面庞尽数藏在发下。光晕落在发旋间,叶依娜摸他的头,仿佛在触摸一团灼灼的光。
“早点回来。”
她这样说。
像企鹅说给祁越听。
小浣熊也说给妮妮听。
唐妮妮认真地点点头,转头又跑出帐篷。
——同在宁安基地,另一头。
红毛正尽情挥霍着钱包,恣意享受着生活。
基地里汤面短缺,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领着小弟黄毛,索性先来两笼蒸饺,两碗大份炒面。再点一份地地道道的手扒鸡,一小盘袋装花生米。
这样一顿饭能花去他整整50颗d级晶石。
但没事,有句话说的好。
千金难买爷乐意。
钱这东西,拼死拼活地赚,不就是为了花吗?
红毛对花钱这事表现得格外大气,吃饭完再按个摩,找个染色帐篷,把哥俩冒黑底的头发都给上上色。
结束上述行程,夜晚八点。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帐篷,肚皮圆滚滚,头发色艳艳,那叫一个容光焕发,突然间对生活充满热爱。
“怎么样?跟着老子混没错吧?”
红毛拍着肚皮,快活得不得了。
黄毛特别实诚地对比了一下伙食,实话实说:“可是我觉得,比起这个,好像还是老板她们吃得比较好。”
林秋葵那辆房车一日三餐各种美食变着来,俩毛日常厚脸皮,挑着饭点假装路过,通常也不至于被赶出去。
久而久之他们就形成良好的蹭饭习惯,到点自动就位,完事儿还自动负责洗碗收桌,保证车里一点垃圾都没有。
黄毛这话说得不算假,偏红毛听着不舒坦,撇嘴教训道:“少说胡话啊,以后跟不跟着他们混还不一定呢。”
“还有,你小子那烂脑瓜给我记牢了。人在江湖,别人随便给你的东西叫施舍。你晓得什么叫施舍吗?就是人家乐意啥时候给你就给你,乐意啥时候收回去又收回去。除了街边乞丐,你说说,这世上有谁一辈子靠施舍过日子的?”
黄毛想了想:“好像没有。”
红毛:“废话,不然老子能问这话吗?”
“……哦。”
发觉他们渐渐脱离帐篷大部队,往一条幽暗的小道走,黄毛傻乎乎地环顾四周:“老大,我们要去哪啊?”
红毛甩过来一个答案:“交易所!”
交易所顾名思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宝地。据说那边什么都有,他就想去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谋生的路子。
要是有根烟就更好,最好是万宝路的。
他都八百年没碰过那玩意儿,心痒死了。
“老大。”身后又传来傻缺小弟的声音:“交易所有多远啊?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们为什么不跟着林老板混啊?”
红毛不禁:。
就你说说,这俩句话前后有什么关联?
难怪是你个二货能说出的话呢。
“得了吧你。”他自顾自往前走着:“甭管跟不跟着混、跟着谁混。老子又不坑你,你只管跟着我……”混。
一句话尚未说完,两道怪影从天而降。
它们像墙一样堵着路,黑漆漆地看不清脸。
草,这什么破玩意儿?
总不能大晚上怪物跑基地里来吧?
红毛直觉不妙,抱着晶石袋,扭头想拽小弟跑。
谁料一条凉飕飕的胳膊猛地搭上他的肩膀。
“祁哥!妮妮!晚上好啊,你们吃饭了吗?”
两名外,黄毛傻傻地笑,挥手打招呼。
——哦,是祁越啊。
就那该死能折腾人的老板家的娇贵老祖宗。
红毛呵呵冷笑,掂一掂自个儿分量十足的钱包,转头就说:“洗衣上药甭想!烧鱼炖汤不会!老子这辈子就没干过保姆跟大厨的活,挑三拣四找别人专业的去!”
——没错,红老大想说这些话好久了。
也真他妈忍气吞声这臭祖宗好久了。
今天就该是他硬气的时候!
硬气起来的红毛,语气要多张狂有多张狂:“得亏世道变了,老子现在手头有的是钱,不缺钱。所以别人谁都成,就你的单子打死不接,真有大生意让你老婆跟我谈。”
“就这样,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拜了个拜!”
哈。
可算说出来了!爽!真爽!
爽爆了的红毛掉头就打算走。
或许是今晚的钱包太鼓,或许是今晚的月亮太圆。也可能是有钱的滋味太苏爽,他好像都忘了,末世规则颠覆。不再是谁有钱谁老大,而是谁的拳头硬,谁就能说话。
——没关系,真正的祁老大会让他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