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平便转头看向曹妍妍,曹妍妍是微生律的私人心理师,应该知晓这些。可曹妍妍同样也沉默,只是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讲台侧面的简云台,脸色青/白交加。
简云台疑惑皱眉。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看他?
难不成微生律精神阈值飚高和他有关?
细细想一下,其中几次降安组拉警报,都凑巧是在副本结束之时。有不少次副本简云台都死亡,切换了人格后复生。
——微生律该不会是因为他的死亡,而精神阈值飚高导致崩溃的吧?
简云台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抿唇时同样也陷入了沉默。
陈伯平左看右看,总感觉这几人好像有事情瞒着他,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
最后陈伯平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说:“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只是给你提一个醒,以防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疑问的话,下面我们就开始实操训练。”
士兵们将桌椅板凳都搬到后面去,于是实操室就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又有人在教室前竖起了靶子,简云台退到门边上,有些困惑地看着靶子。
要训练打靶的准度吗?
这么近的距离,应该不难啊。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得有些简单,陈伯平让一名士兵出列,又让微生律使用技能操控这名士兵去打靶心。
微生律很轻松的就完成了。
陈伯平并没有很意外,又唤出一名士兵出列,这次是同时操控两人打靶。接下来是三人、四人……慢慢的提升到十人、二十人,以至于一屋子士兵都被操控了。
能看出微生律已经有些吃力,额角侧面隐隐凝出细汗,面上倒是镇定自若。
他还是完美完成了。
这次陈伯平有些吃惊了,诧异说:“看来你在联盟也没有闲着。”
微生律面色平静收回了手。
砰砰砰——
他一收手,前排的近五十几名士兵瞬间全部瘫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满脸的虚汗,又惊恐看了微生律数眼。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就好像是灵魂被剥离,又在身体里浇灌了水银。
士兵们相互搀扶,退到教室最后方。曹妍妍凑近问:“怎么样?”
士兵心惊胆战摇头,嘘声说:“刚刚眼前甚至都有走马灯,我都感觉自己快死了。”
曹妍妍便有些胆寒了。
这种能力对世人来说,实在有些恐怖。想想看,现在虽说只能控制五十几人,但若是放在战场之上,微生律完全可以控制对方首领当场自杀,直接结束战争。
再提升,控制千人、万人,甚至是亿人——以微生律成长的速度,估计一年内便可实现。届时控制着他们相互残杀,亦或是横刀自尽,那对方还打什么打?
直接举白旗投降算了。
还好微生律是他们这边的,曹妍妍再一次暗中庆幸,让她更庆幸的是另外一件事——她满是感叹地看向了贴在门边的简云台。
这世界上现存的最后两名神祟,现在都在神龛里,已经彻底与联盟割袍断义。
刚想到这里,陈伯平转头看向她,问:“刚刚的过程里,他的精神阈值怎么样。”
曹妍妍垂头看了眼手中的仪表盘,说:“正常范围内,没有波动。”
陈伯平惊讶,“一点都没有?”
曹妍妍点头,确认说:“没有。”
陈伯平暗自思索几秒钟,突然又转头看向简云台,问:“你在切换人格的时候,精神阈值会波动吗?”
室内所有人都看向了简云台。
简云台本是散漫倚靠在门上,闻言微微站直身体,说:“会。”
“波动大吗?”陈伯平问。
简云台想了想,说:“视情况而定,我一般都是死亡时才会被动触发神祟的技能,主要得看死前经历了什么。”
也就是说神祟的精神阈值和是否发动了技能无关,只和情绪起伏有关。更细致的一点儿说,应该和人有关。
陈伯平突发奇想,询问说:“要不你也上来试试看?”
简云台愣神,“试什么?”
陈伯平:“试试与他精神博弈。”不等众人惊异,陈伯平开口说:“这里的士兵大多都是妖祟,或者人祟,精神力本就不高。于是他们也很容易被操控——四大祟种之中鬼祟的精神力最高,但还是远远比不上神祟。”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简云台懂了,这是想让他和微生律切磋一下。
他都还没有开口,曹妍妍便惊叫道:“不行!要是简云台受伤了怎么办?”
士兵们则是更惊慌,这两位可都是神祟啊!无论谁受伤,或者谁的精神阈值飚高,他们完全没有办法去抗衡,更别提去控制局面了,到时候跑都不一定来得及跑。
陈伯平话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兄弟俩才刚见面,就让他们俩去切磋。没准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兄弟情谊就被消耗没了。他立即说:“算了算了,我也觉得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简云台却上前了两步,兴致勃勃冲微生律笑了一下,活动手腕挑眉说:“怎么样?你敢不敢来试试我?”
微生律温柔弯唇,“点到即止。”
简云台开玩笑说:“你不想点到即止也可以,就看你能做到哪一步了。”方才曹妍妍虽然在担心他,才会说“要是简云台受伤了怎么办”,老实说,这确实激起了简云台的好胜心,不是激将法却胜似激将法。
事情到了这一步,课堂已经不是陈伯平能够控制的了,他满是后悔提醒说:“不许动真格的啊,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他担心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会争着争着就急眼了,动起了真格导致两败俱伤。
简云台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紧张,自顾自接过微生律手中的枪,又学着方才的士兵们那样,背对着微生律。
“来吧。”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了他的脖颈后方,与那掌心相接的皮肤好似滑过了酥酥麻麻的电流,促使简云台口干舌燥,脉搏加快。他有些疑虑地想要回头看,方才微生律操控那些士兵的时候,可没有伸手去碰那些人。
怎么轮到他就不一样了。
然而不等他回头,突然间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包裹住他,像是整个人都被塞进了密封的塑料袋中。简云台身体猛地一僵,高高地昂起了头,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教室里星星亮亮的光点逐渐远离,手臂正在不受控制地抬起,似乎是要瞄准靶心。
简云台凝神,强行将手往下按。
枪口指向了地面。
陈伯平还在紧张高呼:“点到即止!点到即止!”这两人接触的一瞬间,气氛便与刚才截然不同,白色的窗帘无缝自动,角落里盆栽树叶正漱漱摇动,哗哗啦啦作响。
空气仿佛一瞬间就被抽离,巨大的压迫感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就像是面前有一个精装的马人正挥舞着大刀,疾驰而来。
一开始简云台还能听见陈伯平的提醒声音,以及士兵们倒吸凉气的声音。大约半分钟后,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前的黑暗则是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深埋在记忆里的画面。
昏暗的烛光之下,崔煜正压在他的身上,偏过头去细细啄咬他的喉结,这份感官纷纷也传递了过来,使得简云台手脚发软,全身都变得敏感,枪/支也往上抬了几厘米。
简云台凝神,压枪。
他弯唇问:“你也看见了这些吗?”
身后传来微哑的低沉男声,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般说:“看见了,我能看见所有人的走马灯,唯独你的走马灯……格外有趣。”
简云台心脏猛地一跳,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般。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明知故问戏谑说:“你的声音为什么突然有些沙哑?”
身后传来一声闷闷的无奈轻笑。
这笑声方才还在半米开外,却突然间来到了他的耳侧,暖风吹拂过他的耳垂,雨后清晨般的幽香萦绕在鼻尖。简云台立即意识到,微生律已经离他很近。
具体还可以体现为,方才还只是轻触着他后脖颈的那只温热掌心,此时已经微微向侧脖颈抚来,像是打了个旋儿一般柔柔了抬起食指,拿指节抵住了他的下颚。
“如果受不了,就说。”
微生律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语调轻轻柔柔的,似安抚又似在诱哄。简云台嗤笑出声,挑衅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难道没有看见么?我的枪口依然指向地面。”
微生律偏头认真注视着他的侧脸,简云台的眼睛已经失去光泽,像是一个漂亮的琉璃。也只有这个时候,微生律才能背对着所有人,光明正大地看着他,视线缓慢地下移,掠过他散漫勾起的唇,足足盯了十几秒钟以后,又看向了他的喉结。
走马灯的那一幕幕仿佛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微生律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更加沙哑,像是沙漠里许久不曾喝水的旅人那般渴求水源,弯唇说:“我要动真格了。”
简云台心道你这是在挑衅我吗?还不动真格,他微微眯眼挑衅了回去,“动真格也不一定能把我怎么样,这些画面闪出来,那就看看我们两个人之间,谁先受不了呗。”
微生律微微歪头看他,笑了。
“那便试试看吧。”
窗帘高高扬起又落下,树叶哗啦啦的响,屋内纸张猛地被扬到了空中,又四散着舞动。这些声音压过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于是后方的众人皆如临大敌。
士兵们心惊胆战地紧紧握住了枪,面面相觑时互相大声提醒:
“注意简云台的枪口方向!”
“蹲下!两个神祟的精神博弈已经开始了,大家千万不要被散弹扫射到。”
“看来很辛苦啊,是拉锯战。”
“……”
曹妍妍站在士兵们的中间,一脸古怪,最后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点到即止!点到即止啊!”陈伯平还在焦心如焚地提醒着,又焦急拍腿,病急乱投医拉住曹妍妍问说:“他们离得那么近做什么,不会要打起来吧?”
曹妍妍:“…………”欲言又止。
陈伯平问:“微生律的精神阈值怎么样?”
曹妍妍看了一眼仪表盘,心里也暗暗吃惊了一下,说:“在缓慢提高。”
“什么?!”陈伯平眼前一黑,更加后悔自己方才提出了这个提议,这简直就是把在场所有人都往火坑里推啊!
现在是关键时刻,没有人敢上去打断两人之间的“精神博弈拉锯对战”。最后陈伯平只得追悔莫及看向曹妍妍,满是歉疚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有想到血缘关系也会影响技能的施展……唉!”
“呃……”曹妍妍不像其他人那般紧张惊恐,只是暗暗咂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有一句话,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以为的神祟恐怖精神博弈,动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什么的,其实只是那两人在光明正大的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