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程莹儿震惊着,此番推论的结果确实比自己之前的考虑更加严峻险恶——而这个名作木子语的男人,在短短的一席言谈之间,便将五境在冥兽被击败后可能的动向和人境的危局轻易地推演了出来,仿佛老练的棋手旁观着他人着手的方寸天地,而五境的纷争便是供他观赏的棋局。
盆地里,在刘镇之率领的七国战士舍生忘死的拼杀下,所剩无几的冥兽们被逼退回战车包围的内端,人境大军捍卫着之前被冥兽撞出的缺口。
猛烈的狂风袭来,冥境山脉无边之巨木一时齐齐向北曲倾。
抓住此天地一际,刘镇之将黑血染就的长枪底部直插入地,取出马匹袋中装着的一柄特殊箭失和自己背后的长弓。随即搭箭上弓,而后将箭矢绑有黑色圆柱的一面在枪尖上迅疾地擦过,伴随“嘶嘶”地声响,箭矢头端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英武的将人于雪驹之上,开弓满弦,向着前方将夜的天穹将烈焰呼啸的箭矢射入中天。
五色的烟火炸裂于幽暗天宇,盛放成希望之花。
随即而来的是其身后密林中,缓缓推出的数十辆弩车、投石车。
半晌之后无数银岩巨刃与裹着烈火的巨石、油桶抛射而出,共同划破空气的巨响从人境将士的头上传来,之后便是爆炸的轰鸣、血肉被巨刃划破的撕裂声与冥兽骇魂的嘶叫。
在油桶炮火与狂风的联合作用下,被战车包围的里端已然化作一片火海。
冥兽疯狂地自相践踏冲击,哀啸不绝,戊之巨兽开始震动盆谷地咆哮着向着战车阵线冲了过来,身下碾死的冥兽不计其数。
天空的银刃剑雨和烈焰洪流仍在继续,爆炸声、燃烧声、哀鸣声肆意地并响。
鼠丘此时已身负无数柄巨刃,开始疯狂地攻击战车,利爪扇动狂风,只一击便将一辆高大的战车破坏粉碎。
但鼠丘庞大的躯体,需要打开三辆战车的空隙才能冲出火海,在这期间,又有数剑引发令日月无光的巨啸并深深插入巨兽黑色的躯体之中。
眼见巨兽即将突破战车防线,杀入人境大军之中。刘镇之立时拔枪纵马上前,挺枪飞驰的英勇身影消失在巨兽周遭一片油桶炮石的火海之中。
人境众战士此时都不敢上前,只有碎风雪骑的左右旗卫纵马横枪杀进火海。看见此景的众军面面相觑,天地间只有凶兽不断的咆哮、巨刃坠地与火炮轰鸣的声响,伴随着大地的次次震动。
少顷,只听得一声马儿悲惨的嘶鸣和一声痛苦恐怖的悲吼,一只血肉模糊的断臂从火海中飞出,落在人境军前面前。前排看见的战士惊恐万分不少人战栗着匍倒在地,也有不少战士提胆强定心神,紧攥长枪作战斗状态。
忽然,巨兽的动静更加剧烈了,像是在疯狂地暴动狂窜,大地剧烈地震动,人境战士们几乎站不住脚,只感到五脏六腑也正发出强烈地共震。
巨兽的身影离火海的边缘越来越近,众军已隐约看得见那熊熊火光之后的一双血眼,和插满剑刃如同刺猬的黑色巨影。压抑感,震感越来越强,有数百名战士已然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前排更出现大片昏厥倒下的士兵。骑手们座下身经百战的雪驹竟也开始焦虑惊恐地躁动。
突然,伴随数柄巨刃撕开血肉的声响,猛兽狂乱地持续低吼,大地发出更加频繁沉重地震鸣,而在一声巨兽撞地的巨大声响和震颤之后,火海里出奇地安静了下来,猩红的血眼在燃烧的烈焰后,死死地直盯着人境大军。
后方,感觉到异样的战士停止了巨刃炮火的发射。
随着火势渐小,一个惊人的画面出现在众军面前。右旗卫低埋泪首,双膝叩地,跪于白驹旁僵直地拥托着另一名半昏迷的旗卫——其左肩除了骇人的红色血肉便已然空空荡荡,另有一匹雪驹悲惨地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下前半段的马身,了无生气。
烧焦的大地上,银刃如林与尸山血海的中央,那名黑血染甲的男子孑然独立于巨兽硕大如岩的头颅之上,将一半枪身刺入其皮毛之下。
方才那恐怖的巨兽,死状仍旧凶狠,血红的双眼仍旧饱含着怨恨直视着身前的众军,仿佛随时可以再次暴动起来,将众人撕碎吞噬。
良久,确定巨兽再无动作,切实地死去了。最前方的战士率先向前疯狂地冲去。随之,整个人境军伍开始山呼海啸地躁动起来,或随人潮前涌,或相拥痛哭,或悲啸狂吼,或泪眼四望、放声哀恸。四壁回响,狂风失声,战后的悲欢惊起群山中躲避暴风归来的鸟群,让它们又一次飞散。
天空中已有被这冲霄的血腥味吸引而来久久盘旋的猛禽,正等待着一顿难得的饱餐。
风暴之后,阴云消散了些许,其后央垂的夕阳将黯淡余辉浇洒在残酷的战场,却遮盖不了红色与黑色的血浪。
傲立于巨兽之上的英雄,俨然便是这六境的“济天戊”,他拔出长枪,指向头顶无边的天穹,向万千存活的将士与奔赴黄泉的英灵们悲愤咆哮着宣告:“荣耀属于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