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东方密林中的扰动,木子语俯下身子,耳贴地面倾听着远方的声响。
程莹儿目光被那些离巢飞散的鸟儿吸引,滞留片刻后,便也躬下身子,欲询问木子语如此行事所为何事。
木子语只是给了一个简单的噤声手势,神情显得十分凝重,这是程莹儿目前为止从未见过的样子,一种隐约的不安感自其心中升起。
半晌,木子语起身道:“在篝火处找两根火把,然后跑去山丘上喊叫,让军营那边的人注意到这边。”
程莹儿清秀的脸上显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也约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她也已感受到了大地微微地震动与密林深处传来的躁动之音。
两人拾起篝火中的火把,迅步跑至山丘上方大吼,但军营那方除了星空下寥寥几盏微弱的灯火晃动,再没有多余的反应。
木子语忧虑万分,恰此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呆呆地立在小丘下方,那人正是几天前想要逃离军队却被木子语击晕的斥候——“葛凡”。
那黑影转身便要逃走,木子语迅速熄灭并扔下火把,几个箭步蓄力,随后腾起身子将其扑压倒地。
在两人翻滚过程中,木子语找住时机,将葛凡制住在身下。
“哎哟,我是倒了几辈子大霉了,两天前本来一切顺利,结果被你小子给击昏,然后被另外一个斥候老吴给发现倒在树林里,送回这鬼军营,今天又碰上你这个灾星啊。”
“听我说,兄弟,你身上带‘麟火筒’没有?”木子语急切地问道。
“带了啊,要是逃跑的时候遇到危险,这个也算是能救命的玩意儿了。”
程莹儿也从小丘上走下来,发现葛凡被木子语制服在地,不能动弹。
木子语接着道:“东边,有一股魔军势力正在向着这边急行,是骑兵,目标应该就是你所在的人境七国军队,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们,而在此之后还有更大的危机,要你去传达给拒北国最北边的要塞停云关,点燃烽火危讯。葛兄弟,事关七国天下,苍生性命皆在你一念之间。”
葛凡自嘲般地苦笑了几声“哈哈哈......什么七国苍生又天下大义的,天下大义能让我活着回去给我老母亲尽孝送终吗?能让我回到妻子去世之前,去见她最后一面吗!我早看那些一副官腔的王侯将相不爽了,我这么做了,能得到什么?!”
木子语默然。
“我相信你的妻子去世时,一定是把你当做一个为七国尽忠尽职的英雄,而不是一个没有办法陪伴他的失败的丈夫。包括你的母亲,也一定这么想。”程莹儿坚定地说道,一席话醍醐灌顶。
“我会把你写进我的史书里。因为你正在做一个改变七国命运的选择,而我和他是仅有的两名见证者。”程莹儿发自内心的肯定道——闪烁的星光下,女子俯腰躬身,行一敬礼。
这种从未见过的礼遇,再一次唤醒了葛凡心中身为一名斥候的自尊,唤醒了他心中无数的念想:妻子在故乡秋天田地里的微笑,在他心头重现;那些他在田里劳作时,他吃过的多少顿——妻子送来的带着浓浓乡味道的午饭,离别前妻子鼓励的温柔话语和也许是强撑出来的的支持他入伍建功的毅然决然之态。这一切,使得他不在反抗木子语的压迫,而木子语也松开了对其的束缚。
葛凡立起身,沉吟半晌道:“谢谢你姑娘......也许吧,他们信上也确是这么说的。或许是我一直逃避着我的责任,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如果我和我妻子的老家都被糟蹋,还让我老母亲因为战乱流离失所,那便是不仁不孝。”
葛凡从腰间取下圆柱形的物体,这正是七国用来传达发现敌军信号的——“麟火筒”。他将“麟火筒”尾部的导火线与程莹儿手中燃烧着的火把相接,很快麟火筒剧烈地呼啸起来。
立于星穹之下的男人,在一对男女的注视下,将五色的烟火信号指射向那方躁动的东天。
“接下来呢?”葛凡问道。
“回军营,选三匹快马,你骑最快的那匹,直奔停云关,点燃拒北狼烟,我护送莹儿回永宁,将面见共主李言成,将此事告知商议对策。”
程莹儿面露难色,木子语知晓她与长明帝之间的恩怨纠葛,但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亢角高鸣,营帐里的灯火一盏接一盏陆续通明起来,军队从沉寂中苏醒。大地的震颤越来越明显,从东方密林中,夜色的掩护下冲出数百名骑着低矮坐骑的骑兵,木子语根据先前和此刻大地的震动大致判断出,这只是其先头部队。在微弱的星光里能分辨出其坐骑恶狼的轮廓,群狼背上的战士身上的甲胄则是妖军一贯的轻甲。
“妖军为何绕行至东边发动突击?”木子语心怀疑惑,但眼下也不是仔细琢磨的时机。
“这是......夜月狼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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