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宇宙。
他们树木般生立在河畔,听着嘹亮的水流声。月光落满脸,双眼间盛满清冷的光。空旷,宁静,比月光更寂寥的光。
你确信那一刻你看到的表情是微笑。你深信,那一刻,那种感觉,名为悲伤。我是很容易就被回忆影响的人。那些身影披着某一年夏天黄昏的一角,从我身旁匆匆经过。我就一头扎进荆棘丛,头都不回。奋力地追赶着。
冰雪丛林包裹着被封禁的原野。晶蓝的枝蔓贯穿睡去的峡谷。失却风声之夜,星辉祝福迷途的行者。霜晨开出蔷薇,摇曳在火花中,凝固泪水的汪洋。
离开了家乡的人慢慢在路程里失去力气,跌倒在荒芜的戈壁。大雪堆就的坟墓,骸骨立起的纯白路标。幸存者穿行于幽暗的地穴,灯火如阴影深吻他的脸。呼吸着来自远方某条暗河的湿气,散落的磷火,腐烂的苔藓。
然而麋鹿在冰雪中静静的注视着人们前行的背影。银灰的瞳孔泛着水光。
它无聊地低下头,用深褐的鼻翼拱了拱身下的雪泥。踢踏几下步子,发出轻微的响鼻。偶尔摇摇脖颈,抖落覆满背的雪花。前行的背影迷失在凛雾。
麋鹿低下头,发出轻微地响鼻,摇摇脖颈,抖落背上的积雪。然后向着后方的丛林,慢慢地,慢慢地,迈开落在雪上没有声音的,远去的脚步。“——”黑暗里,那些少年回过身,抱住身旁的人,或许有眼泪流下,或许没有。
“不累的。你们回来的话。等多久,都不会累的。”
那些少年是这样想的。他们一直等在那儿。
每天上学,放课,骑着车,步行。一个人,穿过晨曦晚霞,面对漫天星火。
他们一直相信自己等的人会回来。
然后。岁月静静流走。少年们长大了。已经无法再被称为少年了。他们学会穿西装,打领带,做厚厚的企划,喝五瓶啤酒依然言语流利。
他会有家室,有一个妻子,几个孩子,或许还养着一条狗。
然后他们依然穿过晨曦晚霞,面对满天星火。一个人坐在河边,低声的说话——
“今天碰到一个领导,大胖子,虽然很肥胖,仍然坚持穿修身的外套,于是整个外套的形状都被撑坏了。胖子,真像你小时候非得买小一号的校服,结果第一天就把裤子给撑坏了……”
他们已经不再相信那些失去的会有回来的一天。但他们依然等着。自己过着自己的生活,认真的去生活。感到寂寞,就去看看过往的脸。那些无法忘怀的开心的面庞。
然后对自己说
——“不累的。这样活着的话,不会累的。” 我们把那些被分别,或者告别了我们的东西,统统称为回忆。
守着一闪即逝的微薄光亮,默默寻找着内心前行的方向。我们把那些给与我们欢乐,或者我们去接纳别人的种种,全都名为美好。抬起头,太阳照耀的日子,向日葵肯定会开花的。向着阳光的方向。一定会在某一刻如海盛放。
给昨天寄了一封信。告诉它我要回去,却始终没有收到回应。身后的门上了锁。钥匙慎重地贴在胸口。以后再说起,只会对别人说,那把钥匙我已经丢掉了。过去的路径被剪断,再也回不去。
然后,努力地,努力地,仰望今天沉浸在大雾后的太阳。
尽管眼前一片灰暗。但一直相信在某一刻,未来的某一刻。
它会照耀所有。它会光芒万丈。
我们不断地让岁月蚕食我们的记忆,又不断地用当下试图去弥补它的缺损。
然而当我们前行的时候,眉目表情间的痕迹,仅仅呈现出,无法辨认的虚幻光影。
那些支撑我们不断强大的,或许是我们所眷恋的。那些驱赶我们不断前行的,或许是我们所铭刻的。
然而没有翅膀的我们,无法一个念头就到达约定好的地方。
只有用尽全力,让自己活着,活得更好,更接近阳光的方向。人总要在旅途里寻找一个地方降落。或早或晚,终究要学会停止自己的流浪。
或早或晚。蒲公英飞过高山雪原,飘过森林溪涧。终究摇落在那些广阔光明的原野上。我们离别之后,彼此说一句好久不见都成为不太容易的事情。
好好照顾自己。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对方做的,最好的事了。
你见过了高山雪原,看过了森林溪涧。有大风吹过的日子,有暴雨落下的日子,有万里晴空的日子,有乌云密布的日子。你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却无法决定自己到哪儿算是尽头。
嗯,那一定是个开满了阳光的地方。一定是个,温暖的,遥远的未来。
那时我们缅怀彼此最好的方式,便是。认真生活。好好去爱。
便是,活在青春热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