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和也是个久经厮杀的悍将,他见林冲手中长矛较寻常骑将用的长枪更长,一招刺出去之后,收势也会比长枪要滞缓些,韩庆和便打定主意,他有意驾马挨得林冲近些,以手中那杆刀头呈圆弧状,刀刃却无比锋利的凤嘴刀尽往林冲要害招呼过去!
林冲一脸凝重,只是架矛格挡,虽然他将手中丈八蛇矛使得水泼不入,守护门户不露丝毫破绽给韩庆和,可是那韩庆和手中大刀愈发恶狠凶猛,两人恶战厮杀三四十合,倒是林冲攻少守多,而那韩庆和的刀招却越来越咄咄逼人。
场面上来看是那韩庆和占得了上风,王伯龙那边的贼众一时间忘却了方才鲁智深拔山扛鼎,震慑得他们骇然失色的气概与本事,又轰然鼓噪起来,连声高呼韩庆和头领本事奢遮。
见林冲渐渐被韩庆和压制住,萧唐的眉头也不由得紧皱起来。现在林冲的枪法,与当年他们两人在东京汴梁禁军校场较量切磋时如出一辙。这时的林冲与敌将厮拼,似乎仍少了分杀伐果断......毕竟当年的林冲在殿前司中虽有身点拨八十万禁军的枪棒技法的武艺,可当时他这个枪棒教头没有经历过战场杀戮,手上也没有沾染过敌人的鲜血。
正如萧唐当年对于林冲武艺的评论:人如枪、枪如人,他在京师殿前司担任低阶军官时谨小慎微,平日看上官眼色,心气也被磨淡了许多。原著中林冲的爱妻被高衙内轻薄、他又遭高俅迫害,不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林冲一忍再忍发现却仍发现自己无路可退时,心中积攒的怨毒与愤恨这才爆发开来,成为梁山上屡屡斩将夺旗的悍将。
可是现在林冲的妻室却被萧唐给救下,使得这个原本穷途末路的悲情英雄虽遭高俅连番陷害,却仍有他的毕生挚爱相濡与沫、不离不弃。就像是因情殇悲痛的杨过与阔别十六年的小龙女再次重逢时,他在悲痛欲绝的心境下所创的黯然销魂掌的威力也大打折扣。如今的林冲心中不再须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那么他的心还会变狠,他的枪,还能使得更毒么?
这些事,萧唐无法确定。当在饮马川再度与林冲相会之后,他只感觉自己这个结义兄长与山寨中的兄弟相处的时候,还是如在京师殿前司任职时那样的谦冲随和,如果林冲依然是那般的心性,那么虽说他枪法精妙,就算他守势沉稳有度,林冲输不了,却也一样赢不得那个与王伯龙一样在史上留名,后来也将会成为金国一员悍将的韩庆和。
这时候鲁智深早已返还阵中,他又大咧咧地打了圈拱,算是向没口子赞他本事了得的移剌成、言家兄弟等回了礼。
鲁智深又觑见萧唐正关注着林冲与韩庆和恶斗情形,又望见萧唐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鲁智深便踱步来到萧唐身边,向他说道:“兄弟,你可是在为林冲兄长担忧?”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兄长枪法过人,也不至输于那厮。可那韩庆和确实也十分骁勇,恐怕兄长一时争胜不得。”
鲁智深呵呵一笑,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这倒是兄弟你小觑了林冲兄长!你还道他仍是在汴京时处处容让三分,忍耐得直教洒家心焦的那副秉性?这些时日下来,我与兄长在二龙山大寨中也时常切磋武艺,下山讨伐些恶贼豪强时,兄长也曾出过许多力......他与自家兄弟相处的时候,他自然还是往日的兄长,可若是临阵与厮鸟恶斗恼将起来时,若是比狠,只怕也不输于洒家!”
萧唐听罢神色微微一变,随即他又见那边韩庆和连番猛攻,却又久攻不下,韩庆和渐渐心浮气躁起来,他边卖力挥舞手中大刀,边朝着林冲破口大骂道:“兀你这厮,只顾做个缩头乌龟么!?若是怕死便速滚回去,爷爷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这厮的刀招路数已叫我给摸透,却仍要这般猖狂么?
林冲边使手中丈八蛇矛护住周身要害,边瞧着对头得势不饶人,定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模样,他心中忽然生出奇怪的念头:高俅老贼打定主意要逼我害我的时候,是否也如这厮一般的嘴脸?
我本一心要报效国家,只图与娘子能安乐度日,平日恪言慎行,不曾有半些儿差池...叵耐高衙内那畜生觊觎我娘子,我林冲堂堂八尺男儿,却仍要忍气吞声!高俅老贼诬陷害我,充军发配时我却兀自要怄下这无穷之恨,忍着割心之痛欲休我家娘子...高老贼兀自要害我性命,迫得我有国难报、有家难投......
如今我家娘子平安无事,我林冲不止有了个容身之处,又能与一众兄弟共聚大义......这些全都是因为我萧唐义弟费尽心思为我林冲周全,若没有他情深义重,难道我就只能被那些奸佞狗贼给害了?我就只能眼睁睁见我家娘子遭那干畜生坏了性命不成?世道这般混沌,奸贼欺我辱我害我,这一逼再逼又是为哪般?我忍无可忍却又当如何?
忍?还要忍么!?蓦然间,林冲的心忽然被无尽的怨忿所充斥,他的脑子嗡的一下,脑海中只响起一个字来......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