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酆都城听到有人间鬼魅在打探你的消息,不仅是你,那位误勾人魂的鬼差也被人打听行踪。能掌御勾魂的鬼差几乎不逊色鬼王,等你仇人上门,只怕除了他没人能救你。”
王兰道:“你可知那狐鬼如今身处何处?”
贺才微微一笑,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道:“在金华,黑山。”
王兰长吸一口气,道:“贺兄,我为我之前所为道歉,若非你冒险来告诫我,只怕仇家打上门我都还不自知。”
贺才道:“都是兄弟,也不必多说什么。我以前糊涂混账,也不怪王兄看轻。王兄,我该回去了。”
王兰作揖,一揖到底,相送贺才。贺才回了一礼,转身走进黑暗里,消失在夜色中。
王兰回了泰山大帝庙之后,这棵桑树底下,一蓬黑烟冒了出来,贺才站在黑烟当中,眼神晦暗不明。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王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贺才轻笑着,眉心浮现一朵漆黑的莲花,他忽然一掌朝身后拍去,黑气化作长蛇咬向身后。
一只素净的手抓住了黑蛇,将黑蛇捏成黑气,手的主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佳人如画,眼含春水,正是当日从鲤鱼剑下逃生的白莲。
贺才道:“白莲圣女,区区金华就让你吃了这么大亏,重伤着逃回教中,未免也有些不中用了。”
白莲捋了捋发丝,道:“我中不中用,你可以试试呀。几十年前趁着黒莲堂主攻打铁围山逃出来,你成了黒莲圣子,又学了几分能耐,便心大了?”
贺才满是血丝的眼睛里一圈圈赤红的纹路在眼珠子上爬动,他道:“我不想和你扯皮,你也别来拖我后腿。办砸了差使,你还能再爬一次地尊的床吗?”
白莲不羞不恼,道:“你也别激我,你变着法想证明你比我强,我就瞧瞧你这蠢如猪的故友能有什么用。”
两人相视一眼,忌惮着后退离开。
而泰山大帝庙中,王兰却备好了礼品,准备拜访鬼差了。
兰若寺里灯火早歇,鬼市里一片堂皇。泉上人拄着拐杖,在兰若寺里炼气,便是成了鬼仙,泉上人也没有一刻放弃过修行。
有狐在月下,仰首望空际。气一呼,有丸自口中出,直上入于月中;一吸,辄复落,以口承之,则又呼之:如是不已。1
内丹已去,但泉上人凭借活着时修行的道法,又修炼出一颗鬼丹。鬼丹出口,仿佛荧荧一月,天地间的阴气伴着月华在鬼丹上盘萦,美不胜收。
泉上人炼了一会儿气,便生出几分寂寥之感。把鬼丹纳入腹中,拄着拐杖在兰若寺漫步。黑夜对于狐鬼来说,与白昼并无分别。
几年之前兰若寺还是鬼窟,如今却好似仙府。他一个狐鬼,成了兰若寺的大管家,统领黑山大大小小的妖怪。想起来当年,却恍如隔世。
泉上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寺后藏经阁。青槐如同华盖,月光照不过树叶,只有零星斑点投来。但这棵树本身就在发光,莹莹光辉,这是生机显化的灵光。凡人的眼睛看不透,没有修行到一定气候的鬼魅也看不透,但是泉上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藏经阁灯火亮着。
泉上人知道槐序在里面看书,他知道槐序修行的是佛法,若是不通佛理,是无法把佛法炼好的。
白献之应当也在看书,从他醒过来,似乎留下了什么病症,一刻不见了槐序,心里就不踏实——这是他的原话。所以他此刻应当是在里面看道经。
泉上人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股郁气横冲直撞,不发泄出来实在难受。但他不想这样打搅槐序,他觉得自己不该给槐序添麻烦。
藏经阁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四岁模样的白吉和白喜在空中飞着,那些灯笼请为他引路。
白吉和白喜是婴灵的首领,兄妹俩常伴槐序左右,时常聆听佛法,纵然听不懂,但随着翟杨晟来教书,从无到有,他们也渐渐懂了些道理。
这是开蒙,也是开灵。婴灵难以度化,因为婴儿除了本能的情绪发泄,没办法进行沟通。人说什么尚且听不懂,何况佛法。但现在,兰若寺的婴灵在长大。不仅仅是婴灵,那些初生的妖精都在成长。这是黑山的下一代。
泉上人胡思乱想着,进了藏经阁。白吉给他搬了一个板凳——这个孩子已经知礼了。
苍老的白狐穿着一身衣服,坐在槐序旁边,槐序放下佛经,青碧的眸子泛起一丝惊讶与喜悦,道:“恭喜,泉上人快踏入地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