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在琢磨,太子勾结地方官大量私吞官银,原是不该留下把柄来的,然而为什么会容许程啸留下它?
要么是杜渐说了谎,前来杀程啸的那伙黑衣人,又或者他自己,并不是为了替皇帝拿证据,而是替太子来灭口。
要么,是太子与程啸这里头还有什么事情是尚未浮出水面的。
可杜渐没有必要说谎,因为她对他而言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而要说是程啸自作主张留下罪证以便来日跟太子讨价还价,他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原本藏着这胆,在经历过前几天那次凶险之后,他也绝不敢再有这想法。
可他还在勉力保护它,就说明这东西很可能是太子需要。
那么,太子究竟冒着罪证暴露的风险,拿着个账本做什么呢?
在少擎他们跟进码头那边的时候,她打算从这里入手查查看。
正院这边,程啸也在书房里准备看公文了。
不是他起得早,而是他睡不着。
方桐的死没能逼退沈长缨,这使他感到有些郁躁。
他相信他知道了她来历的事一定会传到她的耳里,如果她跟杜渐真有某种关系,那杜渐一定会告诉她。
如果杜渐跟她没关系,作为他的手下,他也必须要领会他的意思,然后把这件事传达给她。
但事情过去了一个昼夜了,她还按兵不动,这就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难道是杜渐还没有照他的意思去做?
他吃了两口茶便又把茶放下来,指节揉着额角道:“方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还是没松口。”家丁说。
“码头那边呢?”
“已经在筹备了,只要不出意外,今夜里可以启程。”
“意外?”他轻哼了一下,“什么时候能没有意外呢?”
自从经历过那一夜的凶险,他一想到罗源给他的使命,就会坐立不安。
这事情确实太大了,不曾惊动外人的时候还好,一旦惊动了,他便极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之前的黑衣人与心狠手辣的沈长缨就是例子。
倘若沈长缨迟迟不入他的局,不理会不撤退,他又如何是好呢?
就算她是凌家的仇人,凌家远在燕京,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
何况,眼下他最要紧的还是该把手头这批“货物”赶紧送去京师才对,等这批“货”送走了,只剩下那账本,旁人再想抓他的把柄,就很难了。
可沈长缨还在府里,他怎么才能避开她耳目去往码头?
“……真是气死我了!”
那边厢又传来程夫人的声音。大清早地她刚去了被禁足的程湄房里出来。
他凝眉问家丁:“又怎么了?”
家丁道:“姑娘早上又闹着不肯吃饭。”
他脸色便更加阴沉了些。
起身走到廊下,他执壶浇了浇兰花,忽然就抬头看了过来:“传姑娘到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