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半披的墨发因为方才闹腾那么久,已经有些散乱,但这不耽误他姿容俊雅,反倒衬得他形容不羁,潇洒俊美。
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真要被他当成是断袖了。苏郁岐收回目光,与皿晔踏着一样节奏的步伐,前夜才下过雨,脚底下的青砖透着湿气,头顶上有泠泠星光,似水一般,这样的夜晚,让人浑身舒润,忽而就静下心来。
谈情说爱并不适合自己这样驰骋过沙场又纵横过名利场的人,苏郁岐并没有趁着这良辰美景说些软绵绵的话,反倒是将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玄临,我有件事,不知要和谁商量。以前,我会和陈王兄抑或是云湘商量,但现在,事关的是他俩,我没了主意。”
皿晔本来是不想沾这些令人头脑发昏的朝堂政事,但苏郁岐的模样,夜幕之下身形愈显单薄,实在让他不忍心拒绝,便道:“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你可以说说。”
“本来这些事不该麻烦你的。可我又想,你也是苏王府的主子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好。”
这倒全是借口了。凌子七也是苏府王妃,怎不见对凌子七说?皿晔点点头:“你说。”
“有些事你知道一些。比如奎治被人暗中下手,比如祁王伯为了奎治生出事端,今日朝堂之上,数十名官员在祁王伯的唆使之下,联名上疏弹劾我。
我能想象,苏府近年来坐大,已经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祁王伯虽然这些年不管事了,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祁王府被我苏家压过一头去。云湘又与我交好,肯定不会和我一争高下,他就想要替云湘出头,挫一挫我苏府的锐气,我能理解。
可这件事,绝不是祁王伯一手策划的。之所以这样说,疑点有三。第一,奎治是他十分宠爱的人,他近年来老而昏聩,甚而有时候腻宠奎治胜过亲儿子云湘。他完全可以推另一个武斗士出来做替死鬼,毕竟祁王府的武斗士比奎治强的也不是没有。
第二,他那日在府门前要自焚逼我还奎治一个公道,并不像是演出来的。他眼里对我的恨意,真真切切,我能感受到。这说明,他是真的不想奎治死。但若非要说他是演出来的,我只能说,他演得也太逼真了些。
第三,我要废除武斗士恶习,削除武斗士奴籍之事只对陈王兄一人讲过,连苏甲都不知道详细计划,祁王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就算祁王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可要比苏甲更清楚地知道我的目的,这眼线也太厉害了些。放眼我的周围,并不存在这样的眼线。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这样厉害的眼线,也不会是祁王伯的。他不具备那样的才智。
我想,定是有人晓得了我的计划,暗中策划了一系列的事出来。陈王兄应该不至于泄漏消息。那就是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我这两日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那日我和陈王兄说此事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出门看时,却是公主的一个侍女在找猫。
皿晔,我不希望是宫里的人策划了此事。
陈王兄同我说,他疑心是东庆王在暗中策划,因为想不到还有别的人。可东庆王现在在出使玄股的路上,要做到万无一失地控制局面,实在太难。他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据。
虽然说,不能完全排除是他的可能,但也不能将怀疑全安在他一人头上。
我最怕的是……”
说话间已经到了谨书楼楼下,书香气十足的楼身映着泠泠星光,楼里一片漆黑。皿晔打断了苏郁岐的话:“你最怕的是,宫里的人为防你坐大,在平衡你们四王的地位。而你一向信任的陈王兄,一直在误导你。”
苏郁岐默住。怔怔地看了皿晔片刻,才道:“玄临,你比我想象的睿智通透得多。朝局这般复杂,你却看得通透。”
“按说,我不该妄议朝政,不过,既然你提起来了,我便说几句也可。皇上虽然年纪小,心却不小。其实论年纪,他也只比你小两三岁,你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从战场上退下来转入朝堂。你是人中豪杰,他是人中龙凤,也未必比你差了。”
苏郁岐叹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他若真的想提前亲政,也没什么不可,我手上的这点权利,就给他也无妨。反正迟早有一天是要给他的。”
“只怕是你想给,有人不想给。他想要亲政,这条路可不那么好走。”
苏郁岐猛然一惊,望住皿晔,“你的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个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