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人间惨剧

    在昏暗的手提马灯指引下，从朝天门码头一路上去，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或仰或卧，或靠或坐，个个面色狰狞；一些身着短衫旗袍的少女少妇遗体，光溜溜的大腿和白花花的xiōng部，就那么不知羞耻的露出着，也没人帮着遮掩……

    十八梯洞洞口就在一条繁华的马路边上，洞口铁门已被拆下扔在一旁。那粗大的钢制栏杆，有的被扭断，有的成弧形，断茬之处，可见粘糊糊的头发粘在上面。一个栏杆上，半个人脸的面皮还清晰可见，令人不寒而栗。

    一下入防空洞，李云勇就如同进入了桑拿房，一股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臭的热气扑面而来，让他恶心不已。脚下湿漉漉、黏答答的，穿着草鞋的李云勇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再进一步，在马灯照射下，一座尸山呈现在李云勇面前：洞内难民手持足压，团挤在一堆！隐隐的，还听见有呻yín声。

    “快！排成两行，不管死活，先运到外面去再说。”李云勇就近抬起一个往后传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李云勇不知道传出了多少具尸体，但前面，依旧是重严严实实的尸山。李云勇觉得头脑发闷，大汗淋漓，渐渐身体疲软，呼吸困难，动作度越来越慢，马灯也逐渐微弱下来，李云勇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咬紧牙关，将又一具硬邦邦的尸体扛在肩头，就在尸体后面，李云勇看见出现了空隙！他心中一喜，刚想说话，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阵轻微的、如蚂蚁噬咬般的疼痛，让李云勇恢复了意识。他微微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借着灯光，他看到一个满头秀发、身穿碎花内衣的面容姣好的女子就躺在他的傍边，几乎和他面对面。只不过，这位女子面部为紫蓝色，口角渗着血丝的唾沫，两个眼睛还直愣愣地看着他。在她怀中，还紧紧搂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女孩手中还拿着半截玉米，闭着还残留泪痕的眼睛，也已经悄无声息。

    李云勇心里一酸，伸出手，轻轻地为女尸合上了双目。

    “李队长醒过来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李云勇吃力地扭头一看，原来是梦婕！她手里还拿着注射器，正挥手兴奋地高叫。

    “醒了醒了！”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为首的，就是王树明那张关切的脸。

    李云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还没有完成任务！”

    “躺下躺下！”王树明连忙说道，“李队长，你们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已将堵在洞口的死伤难民全部清理出来，正在往隧道里强制通风，很快就能清理完毕，你大可放心。安静休息。‘伙头王’，粥好了没有？快点拿过来。”

    “来了！”“伙头王”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莲子粥来到李云勇身边，慢慢地用勺子给李云勇喂下去。

    几口甘甜软糯的热粥下肚，李云勇有了点力气，精神也好了很多：“‘伙头王，你那里搞到这些好东西？”

    “昨天一天同志们都没好好吃饭，凌晨又做这么重的体力活，肚里没点热食怎么吃得消？正好李队长你晕倒了，被人从防空洞里抬出来，我看到王长官过来探望，就向王长官报告，去城里采购些大米，为同志们熬点粥，补点力气，提提神。”“伙头王”一边用勺子喂李云勇，一边说道。

    ”王长官就这么答应了？“李云勇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是的！”“伙头王”点点头：“周长官和王长官都亲临现场，亲眼看到我们教导队在片刻不停在搬运遗体，两位长官也被我们打动了。买这些东西的钱，还是周长官个人掏的腰包，当然，少不了有人‘陪同’。”

    “司务长，馒头熟了！”下面有人喊。

    “同志们，开饭了！”“伙头王”高喊。

    黎明时分，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雨水混合着血水淋淋而下，汇成一条条红色小溪，蜿蜒流入长江。晨光熹微中，李云勇他们就坐在朝天门码头的阶梯上，用还沾满血肉的双手，拿着馒头，就那么木然地咀嚼着，看着一具具遗体被裹上白布，像棉花包一样抬上小船，码成垛，装满以后，在缓缓行驶出，腾出泊位，让下一艘小船靠上码头，重复着刚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