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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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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言耐心极好地在她身边为她忙这个忙那个,眼中除了宠溺就是温和。

    可只有最懂他的人能看出,他眼底深藏的落寞和痛苦。

    米蓝像他的女儿一样,对他产生了极其浓厚的依赖,一天都离不开他。

    他亦是做得像个称职的父亲。

    段子矜几次去看他们,都能看到傅言因为她危险而调皮的举动冲她发脾气,可女人稍稍撅起嘴做出一副要哭的架势,他又不得不僵硬着去哄她开心。

    她欣慰,又心疼。

    一年后,段子矜的女儿平安出生。

    江家的小公主,雪梨。

    江先生终于对这些名字忍无可忍,勒令她必须给孩子起个正常的名字。

    饱读诗书的顾千秋像女神一样出现在满月宴上,丹唇外朗,笑意明艳,“那就一言一诺吧,君子一言,一诺千金。”

    她从前是名媛中的典范,如今是贵太太中的典范。无论怎么讲,都是上流社会教科书一样的女人。

    段子矜对这个名字很满意,于是在小雪梨满月那天,五岁的银耳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名——江一言。

    那一天,米蓝没来,被傅言带去了医院做产检。

    傅言本不想对孩子般的米蓝做什么。

    可他是男人,而她是他的女人。天天放在身边,不擦枪走火,太难。

    米蓝怀了孕,结婚的事情自然提上日程。

    但她的家人死的死、瘫的瘫,没办法,段子矜只好做了她的娘家人。

    一场婚礼办得鸡飞狗跳,新娘子像个不谙世事的三岁小孩,所有人都很担心这样的她,以后怎么当个好母亲。

    而段子矜担心的却是,若有一天她清醒了,想起当年的事,再看到自己和傅言已经结了婚的现状,会不会受不了,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傅言显然也很担心,但他决定赌一赌,赌她在孩子降生之前不会想起什么来,而孩子出生之后……如若她什么时候想起来……

    应该也不会狠心到再将一个活生生的婴儿杀死。

    新郎官去敬酒的时候,段子矜一个人看着智力低下的新娘子。

    米蓝今天出奇的安静,望着化妆镜里自己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子矜无意抬头看到她那双乌黑的眼瞳里一闪而过的光,心思微微一动,“米蓝?”

    “嗯。”

    “你嫁给他了。开心吗?”

    “开心。”

    “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米蓝想了想,侧过头,嘟着嘴,“傅言说,和他一起过。可是我们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吗?”

    段子矜眸光一黯,唇角却扯出些许笑,“你倒是看得透彻。”

    她站起身,往外走。

    “子衿……姐姐。”如今的米蓝不敢叫她子衿,见了谁都叫哥哥姐姐,怯生生地问,“你不陪我吗?”

    “你需要我陪吗?”段子矜回过头,“米蓝,从来没有人在你面前叫过我段子矜。他们都叫我段悠,或者悠悠。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的?”

    米蓝动作一僵。

    段子矜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又喜又悲又疼,她抹了下眼睛,轻笑着问:“你早就想起来了,是不是?”

    米蓝眸光一阵深一阵浅,变化了许久,闭着眼睛笑出声,眼泪还没落下来,就叫反身回来的女人抱了个满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有泪水从米蓝乌黑的眼睛里流出来,很安静,“我知道。”

    可是子衿。

    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爱他。太爱他。

    “傻丫头。”段子矜抱着她哭了一会儿,“你就让他这样提心吊胆一辈子吗?”

    “你就告诉他……我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米蓝轻轻莞尔。

    像个孩子那样,慢慢长大,重活一世,爱他陪伴他,再不分离。

    段子矜曾经以为她和江临的爱就是世间极致。

    却原来,爱情有千万种模样,如众生千万像,傅言对米蓝,米蓝对傅言,又比她和江临浅薄多少?

    “孩子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段子矜问。

    米蓝摸着自己稍显弧度的肚子,“想好了,叫靖笙。”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她要他的一辈子,要一辈子宁静的生活。

    来找母亲的银耳站在门外刚好听到这一句,便问:“靖笙,是蓝姨肚子里的宝宝吗?”

    段子矜擦了擦眼泪,点头,揉揉儿子的头,“是啊,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银耳很认真地想了半天,“女孩,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

    当天晚上段子矜先回家陪雪梨,江临、商伯旸和邵玉城几人便多在傅言家呆了一会儿。

    江先生到家时,江太太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踩着她喜欢的柔软的毯子,眸光定在床头柜的抽屉上。

    他从来没打开过她那一边的抽屉,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也许是好奇心作祟,江先生走到那边,以最小的动静拉开了抽屉。

    里面静静摆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笔记本。

    他一页一页翻开,是她从小记的日记。

    小时候有不会写的字,她便用可爱的拼音标出来,偶尔还有铅笔画上去的插图和那个年代很流行的贴画。

    他慢慢读着,不觉得困倦,好像用这种方式参与了她整个人生。

    里面生动的描述让他仿佛能透过日记本看到曾经的她。

    最后,时间到了那个她知道他有了未婚妻,知道他重病难愈,所以为了救他,而决定远走他乡的圣诞夜。

    男人的手顿了顿,似乎不敢往下翻。

    但他还是颤抖着翻开了。

    画面像是电影,一帧帧极具镜头感地出现在他眼前。

    ……

    那一天,星光闪烁,烟火璀璨。

    米蓝和傅言拥抱着躺在婚床上,米蓝还是一如既往地作乱,傅言恶狠狠地威胁,“你再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邵玉城和顾千秋还因为婚宴上哪个男人多看了她一眼,哪个女人给他敬了一杯酒而闹着不愉快。

    商伯旸在陆七七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催促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再不办婚礼他们真是要疯了。

    天知道他比谁都想把七公主娶回家。可是一直有事,一直耽搁。

    那边是深夜,欧洲是傍晚,江姗处理着教廷中永远批阅不完的公文,身边男人很有耐心地为她揉着肩膀,江南偶尔过来看看,总能被秀恩爱秀一脸血。

    兰心和江逢时在庭院中相遇,倒也不似以往尴尬,反倒像是相知许久的老朋友。

    兰心踟蹰了一下,道:“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了……我想收拾收拾东西,回郁城去陪老夫人。”

    江逢时没有阻拦,问:“还回来吗?”

    早已想到他不会拦,她还是有点失落,端庄地笑,“回不回来,有区别吗?”

    “有。”男人回答得很平静,“如果不回来了,我就收拾东西,和你一起去。”

    兰心猛地抬头,撞进他深沉的眼眸里,沉寂多年的心复苏一般,遽烈一跳。

    唯有江临,坐在自己家的卧室里,手捧着一本陈旧的日记。

    光线很暗,只能听到微弱的、稀疏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男人没回来,段子矜到底睡不安稳,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揉了揉脑袋,看到黑暗中他就坐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毯上,手里拿着的……

    段子矜一下子清醒过来,“你在干什么?”

    男人见她醒了,合上日记本,嗓音很沙哑,“吵醒你了。”

    段子矜从他手里夺过日记本,手一摸,却是濡湿。

    她震了震,打开灯,细细望着男人的眼眶,不必太费劲也能认出他眼角的红痕。

    谁说过,这世间最撼动人心的爱,就是从来只会流泪的男人为你流了血,和从来只会流血的男人为你落了泪。

    她几乎能猜到,“你……看到了?”

    “对不起,悠悠。”男人将她抱进怀里,很紧很紧,“对不起,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段子矜低着头埋进他怀中,原本撕心裂肺的过往,想想看也不过如此。

    再提起的时候,她连哭的冲动都没了,便轻柔地抚着男人微硬的头发,“你求婚的时候问过我,如果我梦里那些事情都是将来会发生的,我还要不要和你在一起。江临,我现在还是一样的回答,爱上你我从来没后悔过,所有的困境和磨难只是为了让我们更相爱,段悠甘之如饴。”

    上天何其残忍,又何其眷顾他。

    江临喉头一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段子矜笑着推他,“好了,一会儿把雪梨闹醒了,你去哄她睡觉。”

    这么想要女儿,女儿来了又这么不care。男人都是这样越来越幼稚的吗?

    江临深深吻着她,没再放肆,“睡吧,悠悠,我爱你,做个好梦。”

    段悠安然入睡,江临却躺在她身侧,一夜无眠。

    脑海里依旧是他在日记本上看到的那些文字所拼凑出的画面。

    离开江临第1天,在郁城。

    段悠独自收拾着行李,挑挑拣拣二十分钟后,停下了动作。

    她跌坐在地板上,望着屋里凌乱的一切,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她想,这些都不重要,最需要收拾的,其实是她的心。

    离开江临第2天,在郁城机场。

    前往纽约的班机即将起飞。

    头等舱的一位女乘客是在机场人员喊了第六次时,才压着帽子走上来。

    旁边的乘客对她露出不满的情绪。话说的重了点,埋怨她耽误了时间。

    她捂着嘴,被几句话数落得泪水滂沱。

    离开江临第4天,洛杉矶。

    Dylan的首场公演成功落幕,一炮而红。

    他唱着那首催人泪下的歌。

    Say.what.you.will.

    but.I.know.that.you.want.to.stay.

    随你怎么说都好。

    但我知道你渴望留下来。

    Dylan把金话筒交到段悠手上的时候,她的双眼是肿的。

    离开江临第10天,洛杉矶。

    段悠在笔记本上写,你好好陪她,我四海为家。

    写着写着,笔画就重了,最后一笔,将日记本的那一页生生划破。

    离开江临第59天,洛杉矶。

    阿青劝她吃些东西,“你想清楚了,再不吃饭,以后就都别吃了。”

    段悠茫然地看着他,点了下头。

    “你知道什么叫想清楚了吗?”阿青郑重其事地把一杯牛奶放在桌子上,“想清楚了,就是以后后悔了,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抽自己,再也不能埋怨别人了。”

    段悠紧紧地咬着嘴唇。

    后悔……也不能埋怨别人。

    她顿了顿,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离开江临第63天,洛杉矶。

    手术成功,他还在重症监护室。

    离开江临第150天,洛杉矶。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

    大概是因为他还不能下床。

    离开江临第300天,加州。

    倾盆大雨,黑衣送葬。她的父母双双身亡。

    段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想说。

    阿青总说让她去休息一下。

    去哪里休息呢。

    爸妈,里面黑漆漆的,躺着不舒服。

    可是比站在外面的人,轻松许多。

    离开江临第379天,大波士顿。

    新入学的中国学生带她去了西班牙风味的小吃店。店主热情好客,送了几位美女一些小菜。

    “子衿,你去哪?”有人追问。

    “怎么回事?”其他同学看着桌上的海鲜粥摇头,“暴殄天物。”

    离开江临第460天,大波士顿。

    段子矜作为研一最出色的学生,拿下了全额奖学金。她的论文课题得到了广泛赞赏。有教授找到她说,你知道吗,Jin,中国最优秀的科学家也做过类似的研究,但他只完成了一半。

    段子矜看着手里的证书,面无表情。

    离开江临第1044天,大波士顿。

    她不想等了。

    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休止的等待。

    什么叫情长,比得过天长?

    离开江临第1546天,纽约。

    东南亚电影节影后人选出炉。

    姚贝儿夺得桂冠。

    在颁奖典礼的观众席上,她看到挺拔深沉的男人含笑望着领奖台。

    段悠淡淡看了一眼,便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

    酩酊大醉。

    离开江临第1728天,洛杉矶。

    “姐,你还记得他吗?”

    “早忘了。”

    “……我还没说是谁。”

    离开江临第1846天,洛杉矶。

    爷爷病重。

    她坐在花园里,像一尊雕像。

    第二天清晨才动了动手指,起身时,积了一夜的雨水顺着袖口裤脚落在地上。

    离开江临第1847天,洛杉矶。

    她订了回国的机票。

    临走前阿青望着她的箱子。

    “你带这些裙子和衣服回去干什么,你又不穿。”

    她已经很久很久,不会像个正常女孩一样打扮自己了。

    ……

    离开江临第2057天,G市。

    他从楼道里走出来,报纸头版的照片里走出来,从她死去的心里走出来。

    只知道心死用了六年,却没想到,重新活过来,只需一眼。

    可惜他再也不记得她了。

    上天待她太过残忍。

    太过残忍。

    离开江临第2057天,G市酒吧。

    所有的相遇,都是计划已久的重逢。

    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在这里。

    老天又对她开了一个玩笑。

    他抓着她的手腕问,段子矜,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有生之年,幸而得见。

    我未嫁,你未老。

    那一瞬间,段子矜泪流满面——

    是我,江临,我回来了。

    全文完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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