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尤其衬着她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极为可怜。朝霞郡主也知此事不该迁怒奶娘,可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恐慌。
现如今该怎么办?怎么办?
萧郎会知道这件事吗?知道后他会如何想?还有阿娘那里,阿娘竟然没有到崇月阁来,可见是怒极了,她该如何是好。
“我阿娘可有转话给你?”朝霞郡主问。
李氏摸了一把眼泪,道:“公主说,让郡主查清事情真相,然后最近安分些,形势不由人……”
说到最后,话音越来越小,上面有一样东西砸了下来。
“都是废物!还不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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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九娘所想一般,昌平公主前脚离开安国公府,后面从安荣院出来的赏赐便到了翠云阁。
不光如此,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几房的主母尽皆派人来探望九娘了,且带来了许多药材与补品。个个是嘘寒问暖,一脸笑意,只差对九娘明说,如今自家主母很看重九娘。
而另一边,崇月阁那里。
奶娘李氏将整个事情从头想到尾,唯一能想到会出纰漏的便是在翠云阁安插的人,因为东西是由对方经手的。可人也叫出来问过了,那丫头也被吓得厉害,可实在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李氏只能将整件事归咎于自己人行事不周密,被人暗中发现并加以利用了。
按理这人是要处理的,可惜人是翠云阁的,也只能暂时留其一命。且奶娘李氏如今也没有功夫去操心这事,因为郡主和郎君又闹矛盾了。
当日晚上萧杭回来,便听说了今日之事。
这事是明晃晃的朝霞郡主一众人想置萧九娘于死地,哪知阴谋不成,反被倒打了一耙,以萧杭的性格,怎能不怒!
甚至因为此事,往年对朝霞郡主的印象又重升了起来,原来不是此人变好了,而是变得更坏,且会做戏了。
萧杭生于世家大族,也许因为男子,本身不爱关心后宅之事,可并不代表他是个蠢的,由此联想之前种种,更觉朝霞郡主此人不光恶心,还可恶。
朝霞郡主百般解释,萧杭只做不听,之后不欢而散,这一次朝霞郡主想再博得萧杭的原谅,恐怕是难了。
萧三娘等人也获知了九娘受伤一事,俱都纷纷来探望九娘,不管真心如何,至少表现出了一副关切的模样。
一时之间,九娘在安国公府中风头无二,众人尽皆知晓九娘子得老夫人及各房主母重视。
按理,九娘应该是高兴的,可她却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
这种沉默旁人不知,也只有莲枝等几个贴身婢女才知晓。其实也就只有莲枝明白了一些端倪,莲芳年纪小,碍于见识却是没意会过来的。
那日三娘子等众位娘子来探望九娘之时,连与九娘有矛盾的七娘都来了,可是十娘却没来。
又过了一日,十娘来了。
几日不见,十娘似乎清减了些许,旁人只当她是忧心亲娘身子,可九娘却知晓不是。
她复杂的望着这个曾经当成亲妹妹来关心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娘一直未敢抬头看九娘,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面孔来面对九娘。这些日子以来,她复杂、矛盾、痛苦,种种心灵的挣扎都经历过,却是依旧选择了背弃。
“那杏红色的软烟罗乃是在兰陵之时获得之物,祖宅那里也不过只得了一匹,给了我。你喜欢那个颜色,我送了一半给你做裙子。”
十娘面色震惊的抬起头来,看向榻上半卧着头上缠着白布的九娘。她的面上有羞愧有内疚有很多很多情绪,良久,终于化于一句嗫嚅:“九姐,对不起。”
九娘轻笑了一声,仰着面看着床榻的帐顶,语气飘忽地道:“你是该对我说对不起,我总以为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些,你能信我,你能有勇气和我站在一处,可你却选择了背弃。不过我能理解,你有你放不开的牵绊,所以赌不起。”
十娘深深地埋着头,眼泪顺着眼眶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你走吧。”以后不再是姐妹。
这句话,九娘未说,但她和十娘都懂得其中的意思。
从那块杏红色的布出现,九娘便预料到今日的一切。
难过吗?伤心吗?似乎都没有,九娘就是觉得心里堵堵的,就好像上辈子临死之前,面临自己亲妹妹背叛的那种感觉。
九娘很少去痛恨什么人,因为她知道大家都不干净,别人在耍手段想方设法去坑害别人的同时,这种事她也没少干。害人害多了,总是要还的,每个人都有不退让的理由,所以敌我之间,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就好比这次,若是让朝霞郡主得逞,九娘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作为帮凶的十娘难道不知道吗?她知道,但她还是做了,因为在她心中有一个分量比九娘更重,且放不开的牵绊。
所以同理,九娘这番胜利,自然是踩着这些失败者的尸骨又向前了一步。九娘知晓十娘此番为何前来,不过是对方派过来探问内里究竟的工具,可九娘不想告诉她,而是选择了挑明,至于十娘回去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与她无关。
做了就是做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