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的那个士子鼻子不停抽动,抬头垂涎欲滴地看了苏木一眼,目光中全是悲哀。
这人已经饿三天了,全靠喝白开水维持,一张脸白得跟死人一样,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苏木心中也有些担心,看了看自己考篮中的烙饼,忍不住想扔一张过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若是被人发现,事情就麻烦了,还是不当这个烂好人吧!
见苏木摇头叹息,那人眼圈一红,然后就将头埋下去,继续作卷子。
这次乡试的题目实在太多,等到交卷的时候,就丁字考棚来看,也只有区区十来人做完。
衙役们大为不快,只得不耐烦地将一捆蜡烛发了下去。
天一黑,满世界都是点点烛光,整个贡院笼罩在一片昏黄的灯光里。
没有人说话,只时不时传来磨锭在砚台里转动、人手翻动考卷的声音。
苏木倚靠在墙壁上,听到这声响,内心中一片宁静,不知不觉睡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木被一阵绞痛给惊醒了,内急得厉害。
他忙走到考舍门口,想拍响扳叫衙役带自己去解手。
目光落到先前吃剩的东西上,因为已经是秋天,残汤剩水上凝了一层油水,心中这才明白过来,前两日自己吃得清淡,今天突然大油大水下来,肠胃有些承受不住。
又看了看放在考篮中的烙饼,他心中一动,就抽了几张,偷偷地藏在袖子里,这才拍板子叫衙役过来。
衙役自在前面带路,在经过对面那考生的考舍的时候,苏木趁人不注意,将那几张饼子扔了进去。
那秀才正在作文,猛地抬起头来,双目中全是绿光,也是不知道是感激还是饿的?
不过,这小子总算不是那么迂腐,在看到饼子之后忙用袖子盖了。
考场之中解手是一件麻烦事情,在明朝开国的时候,本来是每个考舍中都会放一只桶让考生自行解决。可乡试都是在大热天,九日下来,早臭得不行。碰到解手勤的,只需三五日就能将这个桶装满,到时候屎尿遍地苍蝇乱飞不要紧,爆发了瘟疫才是真正的要命。
所以,后来考场就会专门设置茅房已供考生不时之需。
一般来说,考场都坐不满,单办会空两间考舍,用来做厕所最好不过。
不过,今年北直隶的考生特别多,却没有空位。
衙役们就在墙边挖了个坑,在里面撒了石灰,让大家在这里解决。
这地方又叫灰圈。
苏木到地头一看,借着衙役手中灯笼的光线,却看到里面满是白色的大尾巴蛆在蠕动,头皮就麻了。
受了这个惊吓,苏木忍不住叫了一声,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出来,肚子里好象也不痛了。
就这么蹲在那里,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还是磕磕巴巴很不顺畅。
衙役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位相公,你还是抓紧些,这么蹲着脚不麻吗,都快天亮了。”
苏木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衙役:“寅时都过了。”
苏木没想到自己这一睡就睡了这么长时间,心中一笑:难怪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啊!
抬头看去,考场中的蜡烛次第熄灭,那三支蜡烛也燃到了尽头。
也不知道蜡烛灭掉的考生的卷子作完没有。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如同夜宵的号叫:“我的卷子,我的卷子,我怎么看不见了!”
一个秀才**裸地跑出考舍来,尖着嗓子大哭大笑。
却是捏着嗓子,分明就是女声。
苏木抬头看去,这个光着身体的秀才正是自己对面那位。
听到这声毛骨悚然的尖叫,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鬼来了,鬼来了!”
考场里顿时炸了营,号子里跑出一堆面色惨白的秀才,叫喊着就要朝外面跑。
衙役们大惊,提着棍子冲上去就是一阵乱打,夜色中,就有几个秀才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木被吃了这一惊,立即一泻千里,感觉是如此的酣畅淋漓。
不一会儿,主考官、副主考等人都带着大队人马过来,好不容易才将秀才轰回考舍。
苏木因为一直蹲在灰圈,恰好避开了这一场混乱,否则还真有可能受到牵连,吃上几棍。
不过,在大队人马耀眼的灯笼火把中,他的光着的屁股却非常醒目,斯文扫地了。
当然,如果苏木如果没有中举,这也就是一桩笑谈。如果中了,却是雅事,不让王猛扪虱而谈的风流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