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捡个清净的旅店住下,繁华的市井并没减轻她内心的失落和惆怅。
入时花哨的服饰,和琳琅满目的手工玩意儿,都提不起她的兴趣。
唯独让她腿沉的是,回民街的各色小吃。
娟子打小就嘴馋,加上母亲把她惯的要头不敢给脚的。
虽说,迪化街上的吃食也不少,但和西安回民街相比,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娟子反正没事,每天除四处瞎逛,就是忘不了最终绕到回民街,选几样新鲜的吃食解馋。
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钱袋子眼瞅着瘪了下去。
不知怎地,娟子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恐惧。
偌大的城市,举目无亲。
既没有正经事干,又没有经济来源,西安的花销,又明显比迪化贵。
若长期干耗下去,非变成个叫花子不可。
娟子越想越感到后怕,几经琢磨,还是决定回去。
赌气归赌气,伤心归伤心,那个贪财胆小的爹,毕竟能让自己衣食无忧。
有了打算,心也就落到了实处。
娟子今天,是头一次精精神神地,去了趟回民街。
捡爱吃的搜罗了一大包,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旅店。
不知怎地,娟子这些日子,不光是心里空落的慌。
就连身子,也乏乏的提不起精神,像是总欠着瞌睡。
吃东西没胃口不说,还不时感到恶心想吐。
本想再玩几日,又怕钱袋见底儿,只好强撑着上了路。
到了兰州,娟子打听到一处,专门接待远途客商的车马店,在旁边的小店安顿下来。
还是老办法,得跟着商队走。
过了两天,打听到一个去敦煌的商队,人数虽不多,看样子倒是个个精干。
这些日子,骑马走路,总觉身子说不出的难受。几次头晕目眩,差点跌下马来。
到了兰州,她索性卖了马,雇了辆带蓬的马车。
也没和商队的人商量给钱,就远远地跟在后面走。
听车把式说,再有一天功夫,就到敦煌。
虽说是离家越来越近,可单调执着的太阳,似乎也在悄悄地贴近。
双层苇席编织的车篷,硬是让它给烘烤得发烫。
尽管车篷前后都通着风,但蓬内依然是燥人的闷热。
娟子坐一阵卧一阵,还偷偷地取下帽子,甩着两根辫子,驱赶着捂在头发中的热气。
车把式,是个三十多岁的陕西人,还算实诚。
听说要去敦煌,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是路上不安宁。
娟子死缠软磨再加钱,总算是松了口。
一路上,幸亏有他说些公公扒灰,小叔子搞嫂子的荤话,和时不时,哼上两段秦腔曲子,来打发时光。
不然,可要把娟子给闷死了。
坐车不像骑马,蓬内啥也看不到,想看看外面啥景色,还得掀开布帘趴在小窗上看。
娟子怕露馅,也不敢和车夫多说话。
只是被话赶到墙角了,才应付几句。
就这,车夫还一个劲地,夸娟子说话声音好听,像个女娃。
娟子,正似睡非睡地听着车夫哼小曲。突然,前面传来几声凌乱的枪声。
她急忙扒开小窗朝外看,只见前面的商队慌乱了起来。
从左边的坡后,窜出一彪人马,转眼间,便将商队严严地围在了中间。
就在娟子惶恐的不知所措时,只见坡后,又飞出两匹马,直冲他们奔了过来。
娟子失声喊道:“快!快掉头跑!”
此时的车把式,已被吓得浑身筛糠似的,蜷缩在马屁股后面。
听到娟子狼嚎般的叫喊,急忙勒转马头,冲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
那马便像是受到惊吓似的,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
但是,没跑出多远,便被飞驰而来的马匹,挡住了去路。
不知怎地,到了这一步,娟子反倒异常的镇静了起来。
她不慌不忙地下了车,将一个灰布包袱,捆绑在背后。
神情轻松地,瞅了眼马上的汉子,说:“马车是我雇来的,有事跟我说,放他走。”
两个汉子,目光诡异地互相瞅了瞅。
其中一个黑脸大汉,爽朗地说:“行!让他走。”
车把式听说,抬手又给了马屁股一鞭子,马车扬起一阵蹚土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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