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马都歇得差不多了,祥子便催着赶路。当年的岔路,已经依稀成一条糢糊的影子。常年雨水的冲刷,残带般的小路,勉强显现着当年马车碾压过的痕迹。
小路的残败,虽给祥子的辨认带来了困难,但也同时给了他一个心安的信息。说明,这里依然是人际罕至,货物是安全的。
绕过一道土梁,祥子欣喜地看到了进山的沟口,和入口处的那棵老榆树。
祥子有些兴奋的纵身跳下车,顺着沟一路小跑。
翻过两道沟谷,祥子远远望见了,断崖的怀里,拥抱着的那座孤零零的土坟。
祥子顿时,浑身松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瞅着马车艰难的蹒跚了上来。
祥子精神十足的,指着当年他临时休整过的地方,冲铁蛋说:“你捡些石头把这里垫垫,把车弄上梁,我和大哥先上去看看。”
说着,便兴冲冲的朝着断崖走去。
绕过了石崖嘴,见当年填埋的窑口,荒草密蔓,崖顶的风化碎石,又将那里堆厚了许多。
祥子显得有些兴奋的样子,说:“窑口就在那里,看来没人动过。”
说着,又来到不远的土坟前,冲坟深深的鞠了三个躬说:“三位兄弟,辛苦咧。”
见铁蛋已经把车弄了上来,祥子像是松了口气,笑着说:“现在就不急咧,把马绊在那里吃草,我们也垫垫肚子。”
三人边啃着干粮,就着牛肉干吃着,祥子边兴致勃勃的,讲述着当年的细节,感叹缘分的造化。
吃饱喝足了,兄弟三人锨铲手搬,不大工夫便见到了封口的石板。
祥子卯足了力气,掀起一块青石板,黝黑的洞内,立刻飘出一股夹杂着腐煤闷臭的气体。
祥子皱了下眉头,用力将石板掀到一边,退后一步,说:“瘴气太大,先别往跟前靠。”
三人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祥子试着凑上前闻了闻,感觉气味小了许多。便猫腰掀起了另一块石板。
正午的太阳,贴着石壁直直的照下。湿黑的窑洞,渐渐露出了巷道的拐弯处。祥子爬到洞口嗅了嗅,回头说:“大哥守在外面接货,我和铁蛋下窑。”
说着,便拧身倒退着,渐渐消失在黑暗里。铁蛋忙学着的样子,跟了过去。
祥子凭着记忆,摸索到一处狭窄的拐弯处,取出洋火点亮了是台上的油灯。
漆黑的巷道,顿时变得一片昏黄。
祥子又顺着巷道摸爬了一阵,便来到一处被采空了的炭窝子。他又划亮了洋火,点亮悬在头顶的油灯。
眼前顿时一片明亮,五个绿色的大木箱,依然是先前的样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祥子欣喜地说:“就是它!往外搬吧。”
于是,便一人一头,抬着木箱往外挪。
当年这些箱子,都是祥子一人拖进来的,现在两人抬着,感觉轻快了许多。来回折腾了几趟,总算把大小五个木箱,全部弄上了窑洞。
祥子吹灭了油灯,爬上洞口,赵啸天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木箱。
当看到崭新的七九式步枪,涂满黄油包着油纸。
两挺捷克式轻机枪,烤蓝闪着蓝莹莹的光芒,乐得嘴都合不拢。
见祥子拍打着身上的土,凑了过来,便像是得了宝贝似的,乐呵呵的嚷道:“这可是些好家伙,要是弄到黑市上,可值不少钱哩。”
祥子冲他笑了笑,戏虐道:“要不,我们带着这些家当,上山当土匪?”
赵啸天“嘿嘿”一笑,说:“看二弟说的,好不容易洗净咧身子,谁还再往泥坑里跳哩。只是觉得,不能白白送给县上么。”
祥子沉吟般的笑着说:“县里的经费也很困难,刘县长又不愿加重百姓的赋税,这次剿匪,也是靠乡绅大户的支持。我们也不能抱着葫芦,就抠籽儿。”
赵啸天依然爱不释手的,放下这个,又拿起那个。
嘴里自语般的嘟囔道:“真是好东西,太可惜咧。”
祥子冲他讽刺般的一笑,说:“看你那副眼馋样子,等忙过剿匪的事,我给你倒出几杆来。”
赵啸天这才喜上眉梢,道:“这还差不多么,我们手里那些货,没一个能和这比的。”
祥子睨眼瞅着他,说:“谁说没有?前几天,哈匪留下的四杆,苏制莫辛纳甘762?步枪,就是难得的好抢。它不但射程远,而且准确率高,五百米内都能伤人。”
赵啸天听了,不以为然的嚷嚷道:“抢是不赖,可满共就从哈匪身上,搜出二十几个子儿,没子弹,还不是烧火棍么。”
祥子冲他笑笑说:“子弹多的是,他和轻机枪的子弹通用。”
说着,打开一只小木箱,说:“就是这种。”
赵啸天惊喜得伸手抓起一把,乐得手舞足蹈的嚷嚷道:“就是它!就是它!”
嬉闹了一阵,祥子瞅了瞅天,冲铁蛋说:“你骑马去趟甘河子镇,扯些白布,缝三个布袋装骨石。另外,再带些回来棺材里用。想办法买只黑山羊,一定要黑色的,再弄些瓜果,我们要在这里住两天哩。”
打发走了铁蛋,赵啸天满脸疑惑的问祥子:“咋还单要买黑的?有啥说头么?”
祥子冲他诡异的笑了笑,说:“我也只是个想法,到时候再说吧,得找个窝风处,好好睡一觉。”
赵啸天迟疑地问道:“不是还要起坟么?”
祥子懒懒的嘟囔道:“不急,不急。明天再说。”
说着,便哈欠连片的,朝不远的土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