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把枪立在门边,过来把头洗洗,都多长时间不见水咧。”说着,便挽袖抹胳膊的准备大干一场。
两盆黑水过后,淑珍见到了一张清秀稚嫩的脸。边给娃梳理头发,边絮絮叨叨的说:“这么小的娃,跟上他们瞎跑啥哩,遭罪死哩。往后,就跟着婶子,婶子管你。”
见娃的神情显得委屈而又感动,一双黑亮的明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晶亮的东西。淑珍轻叹一声道:“听你尕爸说,山上都是马步芳的人,是和解放军做对的。我在山下听说解放军可厉害咧,把国民党都给撵到台湾哩。咱守着这么个荒山能行么?真担心我和你尕爸日子还没过热火哩,就稀里糊涂的让人家给灭咧。”
见木撒目光呆滞的瞅着淑珍,似有一腔难言憋在喉结。娟子忙给杯里填满茶,又拿过点心让他吃。木撒迟疑的啃了口点心,声音弱弱的说:“我尕爸把这些都给你们说咧?”
淑珍抿嘴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他想和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得给我交个底么?”
木撒轻叹口气,宛若一副大人的口气说:“这地方看起荒不拉叽(荒凉)的,地势可日怪哩。一连三个洼子,里面都能养马住人,后面是绝壁。只有你们上来的那个路口,通往山外。”木撒喝了口茶,目光自信的瞅着淑珍。
娟子若无其事的嘟囔道:“路口不就守着两个人么,人家要打进来还不容易。”
木撒放下手里的点心,咧嘴笑笑说:“才不是哩,你看见的是两个人,其实石崖子上东西各有一个暗堡,每个暗堡里藏着四个人两挺机关枪。别说是解放军哩,就是孙悟空也怕是上不来。”
淑珍好奇的嘟嚷道:“啥人整的么,鬼点子可真多。我们上来时一点都没看出来。”
木撒嘻嘻一笑说:“都是我尕爸捣鼓的,整个前山都归他管。”说着,脸上略显得意之色。
娟子顺口道:“这么说:“这里的人上下山都得经过你尕爸容许么?”
木撒轻笑着摇摇头,噎下一口点心说:“下山的人,必须有尕司令的令牌,山口的人见着令牌才能放人。”
淑珍不解的问道:“那下山可真不方便,还得到司令那里领牌子,他能忙得过来么?”
木撒吃吃一笑说:“就不让人随便下山,一两年咧,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能下山弄些吃喝回来,其他人都没出过山。”
娟子一惊一乍的说:“妈呀!成年守在这里,还不给闷死呀?他们都是咋打发日子的?”
木撒低头笑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嘟囔道:“还能干啥哩,喝酒赌牌睡女人呗。”
淑珍猛的一惊,瞪眼道:“这里还有女人么?”
木撒略显羞涩的说:“大部分是从甘肃带来的,还有就是原来矿上留下的。”
娟子佯作好奇的问道:“那些干活的人都是以前矿上的人么?从前的老板哩?”
木撒轻叹口气,低垂着头嘟囔道:“就留了两个师父,其余都被杀咧。”
淑珍鼻子冷哼了一声说:“老板也给杀咧么?”
木撒微微点点头说:“他三个女人还在后山的女人群里。”说着,目光闪烁的瞅了淑珍一眼,低声道:“这屋子就是那些女人住过的。”
淑珍轻叹一声,目光暖暖的瞅着木撒说:“干脆当我的干儿子吧?免得没人疼你。”话音才落,娟子就蹦起来嚷道:“还有我哩,我是大妈,她是二妈。”
木撒呆若木鸡的扫视着眼前的两个女人,自从失去母亲后,他再也没见过如此慈爱的目光,和温软的笑容。一股暖流莫名的掠过心头,黑亮的眼睛再次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