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后,再逛了一会,冬子买了几个皮影,因为觉得它们样子特别好看。
小时候,妈妈对着灯光,教冬子在墙壁上,做兔子做狗等样子,冬子想,要是妈妈还在的话,他就专门给她对着灯光做皮影的游戏,她肯定高兴。
但是,这一切,都不可重来。
而在乡下兴奋的小夏,没有看出冬子的神伤,总是一会在这个摊上看,在那个摊位上问。
“你又不买,老问个啥?”
“时间不是还早嘛,人家没回来,何必那么着急呢?”
多年后,冬子知道,陪女生逛商场是何等的痛苦,今天,他只是稍微领略了个大概。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就到镇政府教办去,那个负责干部也是刚到,说了几句客气话,打开一间屋子,看了看柜子,说到:“大概就这个柜子吧,三年的入学记录,都在这,你们慢慢翻,我去打点开水。”
他提着一个开水瓶,就出去了,留下冬子与小夏,在这里翻资料。
找了好半天,好像有点线索,结果一比对,又不是。三年内,有大几百人入学,找一个刘能的,并且他的地名与柳树有关。一通找下去,没有确切的结果。
倒是有相似的,什么柳花村,还有一个柳池的小地名,但都没有叫刘能的。于是,他们只好用笔把这几个地名,和名字中带能的人,记录了下来,大概有十几个。
从直觉上讲,这些人都不是山东的求助者,但来都来了,不收点资料,好像对不起午饭。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位干部才提着开水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一次性杯子。
“没办法,刚出门,就遇到乡党来了,说了会话。”他解释到:“你们找到了吗?”
见小夏摇了摇头,这位干部继续问到:“那你们还在记什么呢?”
“全面撒网重点培养呗”冬子笑到:“来都来了,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
“哈哈哈,小兄弟说得对,这就跟追姑娘差不多,谁知道哪根香显灵了呢?”这位干部一边笑,一边瞧着小夏的眼神,小夏当时就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乡里人,说话粗,小夏莫怪啊。”这位干部要给他们倒水,冬子制止了:“我们也抄完了,这就走,不麻烦了。”
“你们看,我杯子都买来了,水都不喝一口,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算了,象征性地都喝了一会水,两人告辞了。临走时,冬子送给这位干部一包烟,表示对他的感谢。
“可不敢收,你们是做好事的,我收了烟,成了啥?”
“就当是水钱嘛,你专门买杯子,大老远从乡下赶来,车费也没算呢,对不对?”
总算让他收下了烟,两人告辞出来,那位干部送别时,不知道从靠边哪个摊子上,拿了一小袋子花生,塞进了小夏坐的副驾驶位置上,表示答谢。
乡下人礼性重,不会白要别人的东西。这不是一个价值问题,这是一个做人的讲究,小夏要推辞,冬子示意,让她收下来。双方在客气中,道别了。
“想不到,你还是个老江湖呢,你抽烟吗?”车子开出镇子,小夏问到。
“不抽啊,但是,不妨碍我送烟啊。人家给你帮忙,你一点感谢都没有吗?”
“那你在派出所,为什么不给民警送烟呢?”
“他是完成上级任务,他上级给他打了电话的。而这位教育干部,是义务帮助咱们的,你想,这么多档案,虽然不是很重要,但人家的信任,让我们任意翻,对不对?”
“你像个生意人一样,这套江湖规矩,倒是门清。”小夏咬了一个花生:“嗯,还真好吃。你来不来一点?我给你剥?”
冬子突然想到电影里的桥段,女主给男主在车上喂零食,马上觉得不太自然。“不不不,我还是专心开车吧。”
“你到底是干啥的?你登记上写的是一个销售公司,但是推销员,没见你这么闲的。”
“推销员就一定很忙吗?”
“除非生意不好,要不然,肯定忙呢。”小夏对自己的判断,蛮有把握。
“我告诉你,生意最不好的,和生意最好的,都不忙,你信不信?”
“生意最好的,也不忙?”
“当然呢,茅台酒厂的推销员,他们忙吗?”
“也是,他们用不着推销,等着批发商上门求他们,是吧?”小夏好像很明白这个道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的一个同学,就是卖酒的,他一年想多进几箱茅台,还得跟酒厂销售的进贡。”小夏吃花生时很精细,剥出一颗来,先搓一搓,把红皮去掉,放入废品塑料袋里,然后再把那颗花生细细地吃,很优雅,也很浪费时间。浪费时间是一种奢侈,所以,普通混生活的老百姓,是优雅不起来的。
“但是,你也不像那生意最好的公司,你是办公室人员吧,不怎么出去推销的,对不对?”
“我就是个司机嘛。”
“不对,你肯定不止是司机,我看得出来的。毕竟,司机有自己的习性,我懂。”
这倒让冬子好奇起来,司机有什么独特的习性呢?
小夏解释到,一般专门给领导开车的司机,说话不太中性,要么是非常沉默稳重的,要么是话唠。再不,就是从穿着上,也有些特点。要么太正规,要么太随便。所谓太正规,就是西装革履的,皮鞋特别光,好像专门有人擦的。
“其实,他们就是在等领导办事回来,一个人没事,在街边找人擦皮鞋,混时间,对不对?”小夏问到,自己都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得这清楚?”
“我爸原来的司机,就是这样的。他的皮鞋,蚊子爬上去都得摔跤!”
这话把冬子逗得哈哈大笑,反问到:“那我要不是司机,是什么呢?”
“不知道,你又不是办公室固定上班的,又不是推销员,你到底是干嘛的呢?”
“我要说,我是厨师,你更不信了。”
“不开玩笑,我们这一段时间,天天在一起工作,取得点信任,就这么难吗?”小夏故意拿眼睛瞪冬子。冬子只好说到:“我说我是搞设计的,你信吗?”
“你敢说,我就敢信。但是,你得拿出点证明。”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唱歌,怎么样?”
“好,就这么说。我明天,把我的设计图,给你拿一本。但是,每天,你得跟我在车上,唱一首歌,扯平了吧?”
“说定了!”小夏倒不含糊。
喜欢歌唱的人,不需要条件,她都要表达。将一切场景艺术化,带入某种旋律之中,是一名歌者的本能。
“你是湖北人?”
“明知故问。”
“湖北的峡江号子,很有名呢,上了教材的。”
科班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冬子熟悉燕子的声音,她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好,但是,她从来不说什么教材什么地方歌曲的事,因为,燕子没有接受过科班的培训。冬子想到自己,跟燕子也是一样的。按自己的厨艺,如果进入某个厨师学校,或许可以考证,可以成为一级二级厨师,凭这个技术职称拿钱。
有人说,二十岁挣钱靠体力,三十岁靠精力,四十岁靠能力,五十岁靠资历。这种事业路径,是对于一般人而言的。有的人,一辈子靠体力,如同农民,如同工人。有的人,一辈子,只需要靠自己的专业,就可以了。
有专业的人,与没专业的人,在命运把握的程度上,区别如同天上地下。
而燕子那天生的好嗓子,却没条件进入专业的行当,身边这位小夏,嗓子也许没有燕子有特色,但她经历的专业训练,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
有尊严地活着。专业就能给你这些,对于冬子与燕子来说,这是多么奢侈的目标啊。
冬子喜欢发愣,被小夏看出来了。“你会湖北民歌吗?”
冬子想了半天:“我只晓得洪湖水浪打浪,什么峡江号子,没听说过。”
“嗨!碰到一个乐盲。”小夏笑到:“有一首歌,你肯定听过,就是你们湖北的,好有名的,你肯定听过。”
“我在城里长大,没听过什么民歌。”
小夏居然唱起来了:“正月里是新年呢,依哟喂,妹娃去拜年呢,哟喂。金啦银儿锁,银啦银儿锁,阳雀叫呀嘛捎着鹦哥。”
她的曲调一出来,冬子就意识到,这首歌他听过许多遍。当小夏唱到:“妹娃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嘛?”
“还是我来推你嘛!”冬子居然跟她无缝链接了,两个人嗨了起来,在第二段,居然冬子不自觉地跟着她哼唱。这首歌,从来没人教过他,但好像是在某个时候,某些神秘的力量,浸入了他的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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