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言是专程来凤剑山捕蛇的,他说,这赤唇竹叶青虽是风剑山特有,却也不常见,他逐了三天,才终于找到这么一条,却轻易就让我碰上了,不知我是幸还是不幸。
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期间,无论做什么他都笑话我,揉着我的脑袋说我笨,我顶不乐意的。但终归是他救了我,而且他长得还那么好看。
他要与我在街市的十字口分别,我赶紧告诉他:“我叫慕芊芊,我家是南街的慕府,很有钱的。大哥哥你叫什么,你救了我的命,我们家肯定会报答你的。
他原本还噙着笑的脸却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直到我抓住他的衣角催他,他才淡淡地说:“下次见面就告诉你。
“那说好了啊,你知道我家在哪儿的,要来找我哦。”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我家就在南街,要记得啊。”
微出哥哥的贺宴热闹了一整天,又说是请来了一个当朝的大官,爹娘乐得一天都没合上嘴。
贺宴那天的热闹,是我对家最后的记忆,因为翌日,我就被辰王府的人接去了京城。家里根本来不及给我备嫁妆,我甚至来不及装上我养了两年的大白鹅。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辰王爷,若能提早半日知道这个消息,我都会背上一篓包子,带上我的大白鹅逃婚去的。但是辰王爷太任性了,一点儿商量的机会都没有,我就嫁入了辰王府。
入洞房的瞬间,我猛然就想起来那日在风剑山教我的大哥哥,我还没报答他呢,我恐怕要食言了。
正想着,盖头就被挑起了,烛火摇曳间,我看到了自己一直在脑子里描摹的那张脸。
原来我的大哥哥,就是娶我的辰王爷。他一定喝了很多酒,脚都有些站不稳,白皙的脸透着微红。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漆墨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似是入了魔一般。
我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搅着手指头小声说:“真巧啊,大哥哥。”
但是陈之言却猛地收回目光,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又要去哪儿啊?你说再见面就告诉我名字的!”
然而他并没停下脚步,只是在跨出门槛的时候顿了一下。
入夜的秋风把他宽大的喜服,吹得猎猎作响,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方才我没听清楚。”
我急得想走过去,但穿戴的行头太重了。
“陈之言,我叫陈之言。慕芊芊,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洞房之夜,我一个人折腾到大半夜,才把身上的行头全卸下来,钻进被窝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那时候我以为,所谓洞房,就是一个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睡觉。
几天之后,我听下人们说那夜陈之言,是宿在如夫人那里,我便知道原来洞房不是我想的意思。
又过了些时日,我又听下人们说陈之言陪如夫人,去京郊的妙音寺烧香,我便又知道陈之言也没有那么忙。
后来,我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已经在下人们的闲聊里,知道了很多事。
我也终于知道,陈之言不喜欢我。
那只烧鸽子,我忍着口水慢慢吃,终于熬过了斋戒的日子。于是天刚一擦亮,我就起床收拾妥当,直奔厨房。
我想吃水晶虾饺了,我要见证它们诞生的全过程,我要它们出锅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蒸笼盖掀开的一瞬间,我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也顾不上烫,手直接抓上去,眼看就要拿到的节骨眼上,却见笼屉整个往后面退了一尺,又腾空一尺。
我顺着蒸笼的移动轨迹看过去,于是在水汽蒸腾中看到了陈之言那张欠揍的脸。还是他嘲笑我时一贯的语气:“你这么嘴馋,不如住在厨房算了。”
我实在搞不懂陈之言,在以前,他除了要骂我的时候会来找我,其他时间,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但现在竟然跟我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吃虾饺。
我吃一个他就要吃一个,连虾饺都要跟我抢,眼看着只剩最后一个,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抢到手。
我气得要死,他却得意得要命,晃了晃这个水晶薄皮、粉琢玉砌的小东西,一副不要脸的表情对我说:“求我。
我瞪了他一眼,转头向厨房里面看,陈之言这厮却捏着我的下巴把我又扭过来,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说:“下一锅得半个时辰以后了。”
我恨这个世道的奸险!
我站起身,托拍裙子上的土:“我走了,你慢慢吃,别撑死。
“芊芊,晚上跟我一起进宫吧,今日中秋,宫里会做很多好吃的。”他拉过我的手,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油纸包,“挑今年余杭最好的金桂和并蒂莲刚做的糕饼,也不知道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味道。”
陈之言似乎是脸红了,眼睛眨了又眨。“哦,好。”我应了一声,再说不出别的,慌忙攥紧手里的纸包,转身就走。
陈之言对我这么好,一定是病了。而且我也应该病了,一颗心跳得厉害,一说话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直到我坐在金玉包边的小桌前,仍然觉得很不真实。
这宫里我也没有认识的人,也没心思欣赏,皇上说点儿啥我也没注意,我只知道,陈之言一直攥着我的手,厚实又温暖。
我觉得,如果不是春灵突然捧了个大盘子上来,我会这么晕晕乎乎一整个晚上。“禀皇上,奴婢是辰王妃的贴身侍女,特呈上辰王妃亲手熬的珍珠羹。”
陈之言略奇怪地看向我,我也甚是惊奇,我啥时候做珍珠羹了啊?
春灵这是演哪套戏啊?
但现下我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听到皇上,哈哈哈那一长串铜铃般的大笑,我就更不好把“我只会吃不会做”这种话说出口了。
“辰王妃真是有心了,大家都来尝尝。”皇上一发话,大家便动筷子了。
我和陈之言的珍珠羹都有点儿烫,只能先拿着勺子舀着吹凉。
也就在我舀了两下勺子的工夫,却见坐我斜对角的一个老头儿,一口老血喷老远,周围的人一阵惊叫。
皇上身边突然窜出一号人,喊着护驾护驾,然后老头儿又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珍珠羹有毒”就蹬腿了。
好大的热闹,我一会儿看看老头儿,一会儿又看看皇上,接着再看看老头儿,正一双眼睛都不够用的时候,却听我身侧那个人,那个手心温暖厚实的人厉声喝道:“拿下辰王妃!
我啊,就是太笨了。
当陈之言的如夫人,带着春灵进了天牢,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脑袋里啊,陈之言那声拿下我的声音一直不停地在回响,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了。
是陈之言亲手把我抓进天牢的。
他真是个善变的人,从来都是。明明上一刻还握着我的手对我笑,下一刻就能把我扔进冰冷的牢房。
“慕芊芊,这辰王妃的位子,你可还坐得舒服?”
我抬头看了看如夫人,想回她“你又不是没坐过”才发现,原来我竟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她没想等我回答什么,自顾自放声笑起来,又突然把她身后的春灵拽到我跟前,说:“我告诉你,你在辰王府里什么都没有,你得不到王爷的爱,连身边的丫头也是我柳如诗的人,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王妃了?哈,辰王妃,你也配?”
原来她叫柳如诗。
“可珍珠羹不是我做的,我也没下毒。”
“有谁会信呢?没有人会信你。而且你毒死了朝中大员,柳太傅是你毒死的。”
说到这,柳如诗突然激动起来,“是你害死柳太傅的,是你,是你把我爹害死的。”
“那老头儿是你爹?你把你爹毒死了?”我艰难地把这些话说出来,不敢相信,“你为了除掉我,甚至可以害死自己的亲爹吗?”
柳如诗身形晃了晃,眼泪夺眶而出,道:“为了王爷,我什么都能做。我爹死了,这朝中就再没有能掣肘王爷的人.....”
“你真是疯了!”
“我是疯了!是被你慕芊芊逼疯的!如果没有你,我就还是辰王妃,王爷就还是爱我的,我又怎会为了除掉你而牺牲我爹?都是你,你要为我爹偿命!”
柳如诗像是疯了一般扑向我,抓住我的衣襟狠狠地说:“你说王爷是会信你还是我?他会相信我害死我爹吗?王爷当然不会,他只会后悔当初可怜你留了你一条命。慕芊芊,你为报灭门之仇公然弑君,你死定了!”
我从柳如诗口中知道了一个故事。
柳如诗说,我慕家上下几十口人,在我离开之后就被处死了,罪名是勾结朝中叛党。
而向皇上揭发的人就是陈之言。
这是陈之言为了铲除对立党羽设下的圈套,而我慕家的几十口人命只是个陪衬,连垫脚石都算不上。
“王爷是一时对你产生了愧疚之情才娶你的”,所以陈之言才会那么厌恶我,才会
不愿意见我,才会毫不留情地把我关进天牢里。
若我那日没有在风剑山上见过他,那现在我便是和爹娘和哥哥在一起,即便是在阴曹地府。可我现在只是一个人,那活着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好恨陈之言啊,我要杀了他。
十五日后,我终于见到了陈之言。
他着一身黄金甲冲进天牢,亮银长剑血迹斑驳。
他一下劈开天牢的落锁,手中长剑落地的瞬间,他已经一把把我抱进怀
他说:“芊芊,对不起,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我由着他,忍着他坚硬铠甲的刺痛,直到现在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也终于不再奢望陈之言喜欢我。
他一直都是这样,他想做的,想说的,都由着自己,不会问我想不想,痛不痛。
“陈之言,为什么是我慕家?”
我好久不曾说话,再开口声音已经哑得吓人。
他定住了,然后慢慢松开我,沉声说:“芊芊,你说什么?
我猛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长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向陈之言,道:“为什么要杀我全家?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世上?为什么你不去死?”
我失去意识的最后,看到了他身后的御林军提刀冲向我,看到他流着泪对我说话。我一定是看错了,陈之言怎么会哭呢?
醒来后,眼前就是陈之言的脸。
他看起来很憔悴,**的上身裹了一层又一层白纱,他双手抓着我的胳膊,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一点点染红了白纱。
“芊芊你哪里不舒服?要吃水晶虾饺吗?但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烧鸡烧鸽子以后再吃好不好?”
他声音应该是温柔得像融开的春水,而我只觉得好冷,我说:“陈之言,你怎么还没死?”
宫人们叫陈之言皇上,他们也在背地里抱怨,圣意难测,整日诚惶诚恐,活得提心吊胆。
我却没什么顾忌的。陈之言每晚都来看我,跟我聊天,说好多好多话。
他说柳如诗是皇帝派来监视他的,他对她好不过是将计就计,他又说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喜欢我,不然我就会有危险。他说他知道毒不是我下的,但若他不先--步把我抓起来,我落入皇帝手中会凶多吉少。
“但我还是来晚了,对不起芊芋,对不起....”.
他每次说到最后都是无数个对不起,我却一句也不想理。
我不知道他是觉得杀我全家才对不起我,还是柳如诗给我灌了毒药而对不起我。
开我用我能拿到的东西去打他,但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笑着对我说:“苹芊你力气好大,我看你身体马上就会好了。”他每夜都抱着我睡,我怎么都挣不开,我就咬他的手,可咬出血他也不放。
后来,我拿东西越来越吃力,连咬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我知道陈之言又骗我了,我好不了了。
我开始越来越贪睡,但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陈之言。我的记性也越来越不好了,总是会忘记我和他的血海深仇,反而对着他笑,吵着要吃烧鸽子,可每次吃到一半就又想起来他是我的仇人。
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有力气,于是裹了狐裘坐在大殿前看雪。正看得有些想睡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就看到了他。
“大哥哥,你可来找我了,我等你等得都下雪了。”
他在我身侧坐下,敞开披风把我裹在怀里,我觉得好温暖,更想睡了。
“睡吧,我会一直抱着芊芊的。”
“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等你睡醒了,我就告诉你。”
华元初年冬,辰元帝陈之言之后薨逝,辰元帝却不发丧。
有人说是辰元帝十分厌恶这个皇后,人都死了,还办什么丧葬。另有人说辰元帝是太爱这个皇后了,爱得痴了,所以人死了都不愿意放手,还要留在身边。
但这终究是不知情人的猜测。
这些人并不知道,在余杭的桂花又开满街头巷尾的时候,陈之言坐在风剑山上,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冰棺里的人,颤抖着说:“我叫陈之言,苹芋,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北海龙宫,宸宁殿。
我正襟危坐,后背邪风一阵一阵地往上蹿。
身后有男声轻咳了一声,我一个激灵忙挤出个笑容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坐在我面前的男子,一身骚包的紫色锦袍,额上绑着的夜明珠亮闪闪的。
他抹了抹眼泪,吊着嗓子哭道:“你说我们兄弟,咋就这么命苦,我们是小三,我们招谁惹谁了?嘤嘤......
我嘴角微抽间,身后那人踏出一步,拿着帕子掰过祁砚的脸,擦得祁砚花枝乱颤地嗷嗷叫唤:“你要是毁了我这花容月貌,本太子就阉了你!
眼看着不好,我轻咳一声呵斥道:“萧戈不得对祁砚太子无礼。”
萧戈转过头淡淡扫了我一眼,我后背一僵差点儿跪下唱《征服》。还好他没再说什么,听话地闪到了一边。
“你这小厮也太无礼了。”祁砚瞪了萧戈一眼。
我呵呵一笑忙岔开话题:“咱们兄弟这么多年,这个时候当然要励精图治,保证不死了。既然南海如今不安生,那我自然不能拒绝,想什么时候过来住都随你。”
祁砚面露喜色从身后掏出个包裹:“那就多谢穆丘兄了,我住哪一间屋子?”
我就是跟你客气一下,你居然有备而来,是在下输了。
四海龙宫三太子,是一个神秘而又苦逼的组织。
东海三太子因为睡觉被人吵醒,起床气犯了冲上去和人打架,最后被哪吒扒皮抽筋,死翘翘了。
西海三太子博学多思,听说夜明珠用火烧,可以放出万丈光芒,决定通过实验来验证一下,这个传言的可行性。
然后因此被罚,驮着一个絮絮叨叨的和尚,走了十万八千里....
看着那两家小三的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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