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分裂的乱世,胡人掌国的现实,仿佛都已经被大家当作了常态,就连他自己在畅想这一生该要如何度过时,都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要为兴复华夏衣冠、重修汉家陵阙而努力。
但今他却在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一番雄言,而且说得那么掷地有声、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理所当然,这让他既感到惊愕又倍感新奇。但更多的,还是心跳陡然加快,热血被不断的泵压到四肢百骸,让他全身都变得潮热与兴奋起来。
李泰说完这番话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水来大喝了一口,然后便观察着韦孝宽的神态变化。
他这番话构思多时,对此也颇具信心。
人为什么会被PUA?主要还是因为有良心,没有良心的人对别人的言行举止根本就不会入心,更谈不上被影响、被控制。
韦孝宽显然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但也必然有其理想和抱负,并且有着强烈的道德感和责任感,否则被宇文家爷们儿排斥摆在玉璧那么久,也不至于十几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他守的并不是北周江山社稷,而是他的关中乡土! 而且李泰这一番话也的确是发于肺腑,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他同样也有理想和抱负,但如果完全显露出来的话,在这后三国时期却未必能合时宜。除了在自己父亲面前稍作显露之外,他几乎无在别人面前吐露过。
这一次面对韦孝宽,他也算是无作保留的坦露出来,内心里也是希望能够在这个世道之内获得一份认同。之所以当着独孤信的面,那也是为了加一层保险。
反正独孤信也是上了自己的贼船,眼下不妨再把门给焊死。在具体的个人前程面前,族群的利益和前景其实也并不具备太大的说服力。
李泰之所以敢说这番话,也并不是因为这番话本身有多强的说服力,而是因为他已经拥有了一定践行此言的能力,这才是真正动人的地方!
“这、这可能吗?太原公,几百年王事兴衰,并非没有智者碍…”
许久之后,韦孝宽才开口喃喃说道,一副信心不足的模样。
其实这倒也难怪,从西晋永嘉之乱到如今那是长达几百年的分裂乱世,这就是一份沉重的历史压力,让人很难无视掉,没有足够的信心去创造伟大的变革。
但李泰自知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对于未来充满信心,听到韦孝宽这么说后便笑语道:“前人功败垂成那是因为没有我等参事,今我既得前人余智,又有今人韬略,事情安有不成之理?”
韦孝宽听到这话后又沉默下来,旋即便转眼望向独孤信,见他在经过一番神情激动后,眼下又沉默不语起来,似乎还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蛮夷的问题。
“太原公雄言授我,我若不应,岂非丧尽关西男儿风骨?那么请问太原公,眼下当行何事?”
又思忖片刻后,韦孝宽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抬眼望着李泰沉声发问道。
李泰闻言后便微微一笑,旋即便说道:“明日皇城门下省将议为宇文太师封王一事,我希望韦公能够列席附议。”
“宇文太师封、封王?这与复兴汉业又有、又有……”
韦孝宽本来已经是志气雄壮,却没想到李泰接下来说的事情却八竿子打不着,让他心内大感落差。
李泰闻言后不免也对韦孝宽有些刮目相看,所以你刚才考虑那半天,难道是在考虑咱们现在就干了宇文泰?
这事现在可不兴说啊,复兴汉业跟继续效力霸府可不冲突,毕竟就连宇文泰自己都在瞪眼复兴周礼呢。我这也是遵循老大的路线指示,更进一步的提出一个统战新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