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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或者说初期的科举制度,从来也不是什么阶级斗争的方式,而是中央权力得以伸张的体现。以前你们这些地方豪强兵强马壮、有名有望就能做官,但现在别管是什么名门杂种,你起码得入场考一考,让人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南朝的文教水平较之北朝更高,当然不是因为南方人更爱学习,而是社会发展使然。南朝的商业要更加发达一些,诸如建康这么大的城池,被侯景闹了一段时间便全城缺粮,就连粮食这种基本的生存和战略物资都要仰仗市场交易的形式来获龋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不识字、不会算数那就等于丧失了独立生活的可能。当然,南朝的隐户荫庇之风较之北朝更加严重,也的确是大部分的人都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奴婢部曲。
良好的文教基础也是李泰敢于尝试推行科举制度的底气之一,就算地方上那些豪强大族懒于响应,也能募取到一些出身贫寒的人才,等到统治队伍扩大起来,老子照样千百种方法收拾你!
有了这三道王教的指点,群众们的智慧也都被激发出来,各种有针对性的进策堆放在李泰的案头供其挑选采纳。 就算当中有许多都是陈腐旧计,但也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思路,尤其是立足南梁乡土民生环境的视角更是难能可贵,对李泰而言也都颇具启发性。就算他有大治荆襄的雄心,也要找到真正的民之疾困所在,一些政策细节进行地域性的调整改变,才能做到对症下药。
就在他徜徉在群众的智慧海洋中、挑选真正有益的计策之际,湘州方面的战事也有了新的转变,王琳请降的消息被梁士彦使人送回江陵,随此消息一同前来的还有王琳的使者一行。
王琳的使者主要有两人,一个是其长史名为裴政,另一个便是武将韩劭,其他的则是随从护卫两人的兵叮
当来到江陵城外,看到那乍看非常熟悉但细瞧又依稀不同的城池与出入之众的时候,裴政不免热泪盈眶,口中叹息说道:“大好城地,何物愚众竟不能守……”
韩劭本淮南人士,自从投入王琳麾下后也一直都在辗转各处,对于江陵以及原本城中的朝廷都没有太大的感情。但他这会儿也同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望着城门前一处人群所在怔怔出神,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个刚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又似乎绝无可能出现在此的身影。
一行人并没有在城外久留,很快便被引入了城中,但他们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城外一些时流的注意。
“方才入城那人似是夷陵侯裴政,本佐王琳于外,为何竟入城中?”
城门前有江陵本地人士望着被甲兵引导入城的裴政一行,口中疑惑说道。
有知情者闻言后便说道:“王琳军久困湘州,师老疲敝,难有作为,更遭太原王麾下大军围困,所以遣使来降,裴侯想是为其使员。”
旁边众人听到这话后,不免也都是心情复杂,一方面欣喜于王琳请降、江陵可以再免于兵祸,另一方面则就有些伤感,王琳乃是国中首屈一指的战将,就连他都不敌魏军,看来梁祚是真的难以存续了。
很快行台郎中韩勰带领一批人员转入这城门前入城,方才还在议论感叹的江陵时流忙不迭闭上了嘴巴。他们久为梁人,对于梁朝的衰亡自是难免唏嘘,但却并不意味着就不满意如今的生活,当然也不会标榜南梁孤直遗老给自己招惹麻烦。
由于太原王仍然坐镇江陵,因此韩勰这些新任的行台郎官们也要到江陵前来听命,协助处理各项政令的决策与实施。
无论是之前的荆州军府,还是如今的台府,他们这些属官们的工作日常向来都是忙碌且充实,所以此番选拔台府郎官的一个标准便是年轻力壮、头脑灵活,若是年老力衰恐怕就不足以胜任如此繁忙的工作。
韩勰由外间入署,便回到他们郎官们专属的直堂去,先向直堂左丞裴鸿复命,然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定下来。
“有湘州请降使徒需派一郎官府前导引登堂,谁人可行?”
堂外一名官员匆匆走入进来,向着堂内诸郎官们喊话道。
这会儿在堂郎官多数都在伏案疾书,唯有刚刚坐定下来的韩勰左顾右盼瞧着有些清闲,于是裴鸿的视线自然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韩勰见状后也不辩解自己刚刚回府、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直接扶案站起身来,入前接过左丞递来的朱批事签然后便又匆匆出堂。
这会儿,裴政和韩劭已经被引至府内前堂外。这座总管府本就是原本的梁帝宫苑所改造的,前堂则是梁朝臣子们等待皇帝召见的待事亭,裴政步入进来后看着这熟悉的建筑,心头不免更加的思绪翻涌。
“若是当年梁家群僚能有如此勤事,国事是否……”
裴政望着府内出入勤走的人员们,又是忍不住叹息感慨一声。虽然感情上有些酸涩悲苦,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这座总管府看起来要比原本的南梁朝廷还要更具活力。
韩劭倒是没有裴政那么多的伤感情绪,只是看到总管府内外甲兵们精甲良械、全副武装时,既有几分局促,也有几分羡慕。
韩劭这个级别的将领,旧在梁帝当国时是没有资格进入皇苑的,这会儿便不免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厅室。他们被引入堂中后便一直没有人入前过问,无聊之下韩劭便行至一侧屏风后的投壶前,抓起几支箭玩耍起来。
“请问足下是否湘州来使?”
韩劭正自懊恼那投壶壶口太孝自己总是投掷不中,耳边突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身躯顿时一僵,但在略作回忆后还是觉得这声音较之记忆中仍有不同。但他也将手中剩余的两支箭放回投壶旁,然后便折转准备绕出屏风,与裴政一起去拜见那位魏国太原王。
在得到了裴政的点头回应之后,韩勰便又略作欠身道:“某名韩勰,今为行台郎,奉命……”
砰!
韩勰话未讲完,便听侧方传来巨响,竹制的屏风陡地破裂开来,碎片直向他所在方向砸来。他虽是郎官,但也有佩刀,闻声后便下意识抽刀在手,口中大声喝道:“何方狂徒,敢在……阿、阿……你是人是鬼!这是真,还是梦?”
韩劭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步行几丈的距离都等不及了。
他挥拳击破阻挡视线的屏风,旋即视野中便出现一个身形更挺拔、面貌也更成熟的年轻人,一时间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起来,手脚都失去了动弹的力气,整个人仿佛都陷入梦魇中,唯有眼眶里泪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