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将等待那个人,当做了生命的一部分。闲暇时总是会想,那个人唤作何名,家住何方,为何会在庙里出现。说来可笑,他连那人的模样都不清楚,只隐约记得她的声音清脆,如同山谷里静静流淌的泉水一样,又好像山风拂过林间,让人无时不刻不怀念那种惬意的感觉。
他无数次的懊恼和后悔,当日伤重不假,可若是留心,也并非看不清那女子的面目。只是由于失血过多,头晕目眩,支撑不住,竟倒在了雪地上。再后来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幽香将他环绕,是那女子搀扶着他到了禅房,他着实是乏了,才会沉沉睡去。半睡半醒间,身边似乎来了陌生人,说了几句话,也听不清是什么。再次醒来之时,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悉数包扎了起来,看样子是大夫来过了。
他强撑着坐了起来,环顾四壁,早已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茫茫然有所失,只盼着能再见她一面。其实那时候,也不知这种渴望叫做什么,只知道很想当面道谢,也为自己的冒失莽撞致歉。岂料他从午时等到黄昏,再等到日暮西山,天色黯淡下来,雪光照在禅房的窗棂上,映出满地参差的影子。他终于明白,那个人是不会再来了。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般,若非枕边遗留着她的帕子,几乎就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音字,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法子,那个字丝毫没有凸出的感觉。他虽对女红不甚了解,却也可以猜到那女子的蕙质兰心。他私下里揣摩着这个音字可能是那个人名字里面的一个字,但茫茫人海,想要找寻名字里嵌着音字的,谈何容易
谁也不会了解,当时的他,被三皇子所派的杀手追杀,他人单力薄,若非靠着平日苦练的轻功,几乎就要丧命在庙门前。咬着牙,一股气逃入了庙中,躲在灌木丛中,才勉强躲过一劫。那时候天寒地冻的,他饥寒交迫,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在此了,谁知道这时候却出现了转机。
不得不说,那个人的出现,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唯一的亮光和温暖。
齐家受宫中的风波影响,这么多年一直在乡野中,他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冷暖,却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一个人,会在他临死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手。无论当时她怀着怎样的心情,不可否认,齐洛城将再也无法忘记那个人。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经历那么多风霜,屡屡想起她时,心里有一处蒙上了一层暖色,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勾起了嘴角。
齐洛城觉得自己的这种情愫,或许就是诗经里面所言的爱情了。只是费尽心思,也无法觅得那人的踪影。他事后也曾返回庙中询问姑子们,只是谁也说不上来谁曾经来过此地。这庙中香火太旺,每日都有不少达官贵人来临,更有些是隐姓埋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就这样失去了她的音讯,但仍旧有着一股执念,觉得只要他一直寻找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个人。
只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皇上并没有给他等待的机会。新帝登基,帝位需要巩固,自然要拉拢燕京城这些百年的世家,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联姻。他未娶,林家有女待字闺中,在皇上眼中,这是最好的姻缘。他并没有拒绝,再如何不愿,他也是臣子,君臣君臣,先君而后臣。
齐洛城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中,从怀中再次掏出那方帕子来,小心翼翼的摊开,放在膝头,摩挲着音字的那一角,反反复复的看,不知何时,眼里弥漫了一层柔情和温暖。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这种眼神。若是被旁人看见,只怕是会吃惊许久。
那个在他的生命里,只留下惊鸿一瞥的女子,如今,又在何处呢?她是否还会记得,当初自己的举手之劳?又是否会记得那个冬天,漫天的飞雪,还有那密密的灌木丛?或许记得,或许不记得,但毫无疑问,对于他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吧。
这样想着,心里忽而怅然不已。只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有些人,觉得美好,远远的看着,静静的想念就好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听见外头冷不丁传来九儿的声音:“少爷,到了。”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