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中,天一酒肆。
这是一座酒楼,三层木楼,无论膳食还是的美酒,都是雒阳一等一的,地理位置更是在南宫正门的街道之外,自然客似云来,热闹非凡,哪怕不少达官贵人,上朝下朝的时候,都会在这里小酌一杯。
“伯觎兄,请!”
雅阁名厢中,竹席铺地,珠帘四垂,一张案桌,佳肴名酒,纷纷上桌,牧景跪坐当前,手握一盏美酒,对着眼前的青年,拱手说道。
“请!”
卫觊神色有些勉强,但是手中的酒盏还是对嘴而空。
酒过三巡,两人方开始言谈。
“伯觎兄好像很拘谨?”牧景微微一笑,道。
“觊一介白衣,向来少理会朝政之事,今天突然得扬名雒阳的明侯世子宴请,心中有些受宠若惊,还请见谅!”卫觊接任河东卫氏的家主已经有数年之光景,年纪虽不大,可见识颇多,自然不是什么紧张,更多的是忐忑。
河东卫氏,自当年皇后卫子夫,名将卫青而立足河东,风风雨雨数百载,关中世家之中数一数二,天下士族之中也是的名列前茅。
可是自从父亲死了之后,叔父辈皆无出息,青黄不接,逐渐失去了河东第一世家的风光,如今颇有日落之势。
想必权倾朝廷,独掌乾坤,宛如煌煌烈日的牧氏来说,卫家恐怕只剩下一个名声了。
这时候牧家少主,赫赫朝堂的明侯世子突然之间的下帖宴请自己一个即将没落的世家家主,怎么看,都是的一个鸿门宴,可这宴他不来也不行。
这个面子,他必须给,今时今日你的卫氏一族,得罪不起牧家。
“我曾仰慕卫氏,当年的卫大将军何等骁勇,杀得异族血流成河,捍我汉室子民太平,可惜,今时今日的卫氏,只剩下一群儒家子弟!”牧景的声音颇为可惜。
卫觊闻言,心中微微一痛,看着牧景的眸光阴狠了三分,不过很快他就恢复正常了,笑着说道:“先祖之本事,吾等不孝子孙,十不能领悟一二,实在羞愧!”
“好心性,好一颗忍让之心!”
牧景眯眼,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卫觊,心中暗道:“世家之中虽有狭隘之法,可不愧领天下之流,对外虽有苛刻,可对家族子弟的培养,可谓是的不遗余力,族中子弟,怎会没有英才,卫觊此人名不如卫仲道才名扬天下,可他能成为卫氏家主,绝非他是嫡长子的缘故,此人忍让坚韧,他日若是展露獠牙,必让人畏惧!”
世上不缺才能辈出的人。
但是心性上能坚韧到这个地步的人,却很好。
他发现自己有点小看这个郁郁不得志的卫氏家主了。
“某听说伯觎昔年得河东儒者举荐,曾出仕安邑县主簿,可只是三月时间,就致仕归家,到底何之缘故?“牧景问道。
牧景自然想要和他聊聊,怎么可能不起了他的底细。
卫觊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之中。
“觊才少力薄,不堪担当县中的主簿之职。”卫觊平静的回答:“所以觊辞去官职,安心在府中的研读书籍!”
“是吗?”
牧景笑眯眯的道:“我之前曾经有人这么说过一些话,不知道真假,传言河东大儒,卫家前任家主卫深的亲弟弟,卫氏行气的卫湛,今年五十有四,乃是河东郡中,名气非凡,德高才具之辈,在卫氏之中更是能影响老一辈的存在,可惜他偏爱卫仲道,一心认为,这卫氏当在卫仲道的领导之下,方能绽放昔日荣光,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纯属恶意诽谤!”
卫觊面无表情,摇摇头,道:“牧世子,你说笑了,我七叔的确是河东数一数二的大儒,但是他为人敦厚,行事赏罚分明,对觊更是关爱有加,此言不过是流言罢了,离间我们兄弟之情而已,世子不可人云亦云!”
“我想也是!”
牧景耸耸肩:“卫仲道要提亲,伯觎兄千里迢迢从河东而来,必然是兄弟情深!”
“那是自然的!”
卫觊的神情深色的三分,眸光越发的冷。
他的心更是忐忑。
牧景这个少年,越发的让他有些摸不透了,他只能如此应付着。
“不知道伯觎如何看当今天下的时局?”牧景亲自给卫觎倒上一杯温酒,话语之风突然转变,从家族兄弟之情,一跳,跳到了天下时局,看是闲聊的话题,却让卫觊冷汗滴落。
“回禀世子,觊如今不过只是一介白丁,不敢言朝政之事!”
卫觊稳住心态,继续应付了一句。
“随便说说而已,伯觎兄不必介怀!”
牧景举起酒盏,抿了一口,仿佛很悠闲的状态,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一些:“伯觎兄其实也无需在小弟面前如此拘谨,小弟比伯觎兄年幼,本就是儒家学子,今不过以儒家学礼而宴请伯觎兄而已,小弟牧景,字龙图,还请伯觎赐教!”
“龙图兄谦虚了!”
卫觊看牧景如此说,当即改了称呼,而连忙还礼。
儒家有儒家的规矩。
牧景用这规矩,他作为儒家学子,自然也不能丢了规矩。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接洽了牧景的话题:“龙图兄此言根本无需问我,当今天下,权柄已尽在令尊手中,天下如何,当看令尊之能而已!”
“伯觎当真是如此看的?”牧景眯眼。
卫觊面容微微正色起来了,有些事情可以装糊涂,有些事情必须要明立场,他知道,牧景在审视着他,所以他不能胆怯:“强兵,既可强国!”
“说的好!”
牧景笑了:“伯觎兄无疑就是再说,吾父手握强兵,可镇得住朝堂天下,可景却不这么看,有强兵仍不足,需有民心所向,方可让天下安稳!”
“那龙图兄认为,何为民心!”
“有人说,民心即使天下民众的归心,民心不可强求!”
“你不就是在强求吗?”卫觊终究压不住心中的锋芒,一下子爆发出来,他缓缓抬起头,眼眸凝视着牧景,没有丝毫刚才的战战兢兢,刚毅而无畏。
他已经猜透了今日牧景宴请他的目的,自然就不需要唯唯诺诺了。
“哈哈哈!”
牧景闻言,不得不承认,他再一次小看的卫觊,卫觊才学如何,他不敢说话,但是智慧和反应,绝对是一流的,这是一个人才,他当之大笑起来:“可惜我牧龙图,就是想去做做不到的事情,谁说强求就不得,我今天还真是想要强求一番了,伯觎兄认为如何!”
他身上有一股煞气,冉冉而起,把整个厢房都笼罩其中。
两人之间,有一股微妙的气场在的对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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