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淑妃继续说:“后来臣妾分得了陛下几分宠爱,姐姐就时常从臣妾宫里这请走陛下。阖宫妃嫔甚至宫人都在背地里嘲笑臣妾。姐姐也知道这后宫惯是会逢高踩低,竟连吃食衣物都被克扣,那些日日夜夜,姐姐可知臣妾有多寂寥,多难熬。”
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华珑陷入沉思。好像是在昭德五年,当时昭德帝查处了一起轰动朝野的贪墨案。当时涉案的盐铁转运使是父亲的得意门生,淑妃的父亲户部侍郎杨简弹劾父亲识人不慧,纵容门生。气的父亲生病半月未上朝。父亲那时常传信入宫,要她劝慰昭德帝以表万府忠心,她自然是要维护父亲的威势,就时常请了昭德帝叙说父亲过往的大义忠诚。那时三司事务积压,昭德帝压了弹劾万丞相的折子不发,此事便不了了之。
耳边淑妃的声音依旧喋喋不休。华珑恍神,思绪早已经飘远。自从自己病后,太医院皆是束手无策,父亲也许久没有传信进宫了。
淑妃不知华珑所想,只当她是默认,语气激愤道:“等姐姐不在了,贵妃之位,荣华宫殿。臣妾定会替姐姐好好守着,那些帮着姐姐助纣为虐的人,臣妾一个也不会放过。”
“别说了,你想如何便如何罢……”华珑太累了,并不想辩驳。淑妃说的许多事也记不清了,她作为万家的嫡长女,自然有嫡长女的立场和责任,淑妃的父亲户部侍郎杨简与父亲万丞相是政敌,自己与淑妃只能注定势不两立。
就算华珑在后宫厚待淑妃,淑妃未必会感恩自己。
就如此时,淑妃一朝得势,对华珑也是极尽嘲讽。
淑妃猛地拉开纱幔,一掌呼风而来,重重的一声“啪——”华珑娇嫩的脸上立刻沁出血痕。淑妃怒目而视,怨恨阴毒的咒道:“你以为你一死便能还清吗?你霸道横行,欺压嫔妃,私通官员,如今所受,都是报应。万华珑,你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我日日夜夜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蚀骨饮血!”
淑妃有过孩子?华珑惊愕,她此刻才知晓这件事。
华珑的嘴角泛出的血痕,她坐直的身子,昂起头正色道:“淑妃,本宫终究是贵妃,你如此喧闹污蔑,置于陛下何处。”
她是万贵妃,是万家的女儿。就算是死也不会给杨简的女儿低头。
淑妃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忍不住笑道:“姐姐以为好端端,你的病从何而来,太医院人才济济竟全都束手无策,这宫廷是谁的一言堂,你猜不到吗?”
淑妃在说什么?华珑闻言瞪大了眼睛,耳侧嗡嗡作响。
华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淑妃。突然嘴里涌出一阵咸腥,哇的吐出一滩血。
淑妃似乎是被惊道,而后厌弃的拿帕子捂了捂口鼻,连连退步。
门口宫人聚集推搡,素儿挣脱钳制,冲进殿扑到床榻边,看着华珑脸上的血痕立刻涌出泪水,转头冷着声音对淑妃道:“淑妃娘娘,内侍已经去勤政殿通禀,皇上已经往荣华宫过来了,还请淑妃娘娘自重。”
“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后宫的所作所为吗?夙娴内则,惟德宽柔?贱人,你也配?”淑妃冷哼,随即挥袖而去。
素儿袖下握紧拳手,待淑妃离开。立刻伏在榻前泣不成声:“娘娘,你脸上的伤…淑妃她竟然如此以下犯上,奴婢去告诉皇上。”
华珑黯然失色,咍笑道:“陛下自本宫病后,可有来瞧过本宫?”
床榻边的几个宫人闻言,无不泣下沾襟。
华珑枯坐在床上许久,沾染在手上的血迹已经干透。华珑回想第一次见到萧倾,心纠紧了起来。那年华珑初入宫廷,身上承载着家族的使命,父亲的期盼,生怕行差踏错。华珑从开始就知道她进宫是要为万家守住荣华显赫。所以对那人相敬如宾,小心侍奉。那个人却对她说:“你不要怕,朕不是严苛的性子。”
华珑得宠若惊,一时后宫风光无二。
昭德帝无后,华珑协理六宫也算得恪尽职守。万丞相权倾天下,官员阿谀逢迎,附势趋炎。一时竟惹的百姓只知万相不知皇帝。华珑知晓其中厉害,只能从中周旋,昭德帝的宠爱不复从前,只因万丞相德高望重,后宫竟无一人能与华珑匹敌,华珑成了彻底的权妃。
华珑有些透不过气,重重的喘息。
呵,萧倾,我只以为你心中无我便也罢了,未曾想你竟厌恶我至此,竟想让我死!
萧倾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只因自己太过蛮横跋扈吗?还是恨恶父亲在朝堂中只手遮天?过去的记忆渐渐清晰却又太过纷乱,华珑甚至来不及细想到底是谁害死了淑妃的孩子,头痛欲裂无以复加,晕厥过去。迷蒙之间仿佛还撇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衣角,来不及瞧分明。身子好似不停的往下坠落,如堕烟海。再也没有尽头,素儿的哭喊声越来越远直至无声。
一切归于静谧。
母亲,我错了这一辈子。没能过成您翘首希冀的样子,终究……是辜负了。
华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