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难以忍受这种疼痛,只能用手指刮擦抠挠着床板,借此渡过这漫长又毫无尽头的折磨。
阿敏惊讶极了,她即使知道赵郎中在赵家的日子艰难,却不知艰难到了这种程度。
她不忍的上前,打算帮赵郎中取出嘴中的破麻布。
在昏暗中,她正好对上了赵郎中那双麻木却又含着水迹的眼睛,那双眼睛初是慌乱与恐惧,待看清来人不是赵春花,兀的浮上一道希冀的光。
待阿敏将他口中的麻布取下,赵郎中用干哑的声音小心问道:“是、是小敏吗?你怎么进来的?”
“赵郎中,对不起......”
“是命......这是我的命啊。”
“赵郎中,要不然,我帮你逃了吧?”
阿敏靠近赵郎中,低声询问道。听闻这句话,赵郎中脸上眼中迸发出希望,顿了几息,他又闭上眼,死气沉沉的道。
“不、不用了......我的双腿已断,手指也只剩下三根好的了,全身经脉本就枯竭,我、我应该是活不长了。”
听着赵郎中细数着自己的伤势,语气中是暮气沉沉的绝望,阿敏不由得又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赵家这么做,就不怕青神怪罪?!”
赵郎中没有回答,努力着用完好的手指从衣襟中抽出一本书来,递给了阿敏。
“这、这个,你拿着吧......给你娘亲新开的药方里,有几味少见的药草,虽然不好采摘,但都是卧牛山上有的,这本药典上都有记载。”
阿敏接过来,发现那本书的材质很奇怪,似纸非纸,轻薄又柔韧。
“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其实我来自一个叫云雾宗的地方,我的一身医术也都来自那里。当年受了同门暗算,我全身经脉尽断,不得不躲回叔父家,哪料到......”
“云雾宗?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吗?”阿敏第一次听到泥坯村和卧牛山之外的地名,一贯懂事的她也忍不住追问。
“将那药方吃上三个月,大概就可以治好你娘亲了。待你们好了,还是离开这泥坯村吧。虽然与世隔绝,但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赵郎中,您、您真的不走吗?”
“咳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赵郎中莫名的说出一句怪话,阿敏看着夜色中的他,一点都不像往日懦弱胆小的李结巴。
“您是郎中,一定能治好自己的!”阿敏想帮一帮赵郎中。
“小敏,你不信命吗?”赵郎中又问了一个怪问题。
“赵郎中,命是什么?我只知道,青神一定会保佑大晋国的所有子民,包括您,包括娘亲,包括阿澈!”阿敏盯着赵郎中的眼睛,认真又坚定的说道。
赵郎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又指了指床脚的一个团暗影。
“去,把那个包袱拿过来。”
阿敏将一个不起眼的灰包袱拿过来,放在赵郎中面前。
“里面有两包草药,红棉绳纸包的是穿心草,白棉绳纸包里的是......很值钱的药,可以卖掉换些银钱。千万别弄混了,我用不上了,你全带走吧。”
“穿心草是什么?”
“见血封喉的毒草!咳咳......”赵郎中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又低声咳嗽了几下。
“为什么......”
“快走吧!别被赵春花一家发现了!”赵郎中催促着阿敏,此时赵春花一家应该吃完了晚饭,说不定就要来看看赵郎中。
“您......还有什么信任的人吗?或许我能帮帮您!”阿敏心中始终不忍,手中材质柔软的药典有些烫手。
“呵呵,小丫头,我只希望......别拖累你就罢了。”赵郎中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阿敏。
阿敏只能将书揣进怀中,背上赵郎中的灰包袱,趁着夜色溜出了赵家。
或许可以等娘亲醒来,或者去问问宋阿爷,总有办法帮帮赵郎中的。
阿敏暗暗想着,匆匆向家中赶去。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洁白的月霜漫过柴房的小窗,将赵郎中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
赵郎中轻轻转动脖颈,看着爬上窗棂的圆月,独自呢喃道。
“师父......弟子李竹愧受您的嘱托......我们隐逸峰的仇,怕是难报了!咳咳......”
不知盯着窗棂看了多久,赵郎中,不,李竹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一滴无人看见的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