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屠村。无数长着丑陋脸庞的妖魔笑着、砍着,把村里青壮年抓在一起,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亲人被妖魔抓走,又一把火点燃了青壮年们所在的洼地。
四下都是肝肠寸断的哭声,幸存者的表情木木呆呆,了无生气。这十几个人在地窖里已经生活了很多天,由于不见天日又狭小脏污,十几个人里又死了大半,十几日下来整村竟是只剩四五个活人。
女孩紧紧地握着脖子上的玉佩,沙哑着嗓子安慰着剩下的幸存者,俨然像个小大人:“大家不怕,我的神仙义父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幸存者们木然。他们只是些淳朴善良的山民,可上天不公,天道不公,毁了他们的家园和原本的生活。
地窖里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遇难者的尸体也已腐烂生蛆。地窖是呆不下去了,但却没有人出去。
外面不知是否还有妖魔在,地窖里必死无疑。然而,几个木然的幸存者早已不在乎生死。
他们现在,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流年是这几个人中年龄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小孩。生死关头,没有人再在乎她饿不饿,冷不冷。她不想死,她还继承着父母的遗愿。
母亲临死前苦苦求她,让她想办法活着找到自己的神仙义父,她便不能不活!
想到这里,她踏出了地窖。
地窖外正值黑夜。今夜无星,深蓝色的乌云遮住了大片大片原本澄澈的天。是夜,一轮圆月温柔地照在她早已分不出颜色的布衣上,一行清泪从她脏兮兮的脸颊上流下。
月亮上的嫦娥仙子,我父母从未做过坏事,为什么那些人要这样对他们?
夫子从小教我善良忍让,我老是不听夫子的管教。可夫子也被杀了,在火中活活烧成灰烬,那些人为什么就不懂善良呢?如果她一直好好对待夫子,听他教导,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黑夜里没有人迹,月光柔柔地洒在村里的青石板路上。萦绕在她鼻头的血腥味已然散尽,横七竖八的尸体也被清理干净,除了房屋的废墟,一切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流年饿得很了,凭着记忆找到自己家。家里损毁地倒不算特别严重,只是勾起了她那些不好的回忆。
家门口的鹅卵石上,一刀、两刀……足足十四刀,一个牛头的魔灵砍在她阿爹的身上,痛在她的心上,痛彻心扉。
小小的女孩换下自己腥臭难闻的衣裳,换上了母亲妖魔来前刚洗好的新衣裳,衣裳上还散发着阵阵清香,是娘亲最后的味道。
娘亲被吊死鬼脸的妖魔踩在脚下,她不懂,她看见母亲哭,哭着让她活下去,抹了脖子。
米缸里还有几个地瓜,她匆匆地烧火烤来吃,和着眼泪,分不清是甜是咸。
阿娘,阿爹,流年一定会好好活着,找到神仙义父,长大为你们报仇!
嘴里塞着食物,兴许是精神太过紧张,流年倚着灶台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流年是被人的脚步声吵醒的。
天微微亮,日头点亮了东半边的天空,月亮却也不肯离开。黎明破晓,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这个唯一没有成为废墟的小屋,流年的心徒然提起。
“魔尊大人,属下没看好魔众,罪该万死!”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响起。
外面竟然是魔尊?魔界首领?
流年听夫子讲过现在的魔尊夙栎,传说他深居简出,残暴专横。
“哼!”被称为魔尊的男声冷嗤,“魔虹,本尊已经警告过你太多次了,人世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屡教不听,自去散你魔元,本尊说不定能留你全尸。”
“魔尊大人饶命!属下罪该万死!天上实在是防守严密,魔军无法攻破,属下才想此下策引蛇出洞!”
“杀人者如此之多,是为大忌。你我行我素,坏我好事,白白放了墨瑾一条性命,你可知本尊恨他入骨?”
似男非女的声音惶恐非常:“属下知错了,求大人给属下一条生路,属下定不敢烦!”
“呵。”魔尊轻笑。“放过你,墨瑾就会给阿玄陪葬?”
魔虹的呻吟声响起,像是被夙栎掐住了喉咙,他呜呜地挣扎,口中吐出不完整的语句:“属下…属下…还有一计…报仇…”
“啪”一声,魔虹好像被夙栎扔在了地上,砸到了一些锅碗瓢盆,碎裂的声音乍起。
“说。”
魔虹剧烈地咳嗽起来,说:“三个月之后的圆月是先尊忌日,魔界魔源充沛。墨瑾如今被大人重创,属下用舞飘然入天重取避魔令,届时……!”
“哦?你收服了舞飘然?”
魔虹低低笑起,不男不女的声音在黎明显得格外诡异。
“手上有把柄,她自然要为我魔虹卖命。”
流年趴在灶台上聚精会神地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大气不敢出。
“那你可知,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平白无故将你的计策听了去。”
“谁在那!”魔虹一惊,瞬闪抓起了流年的衣裳。
流年大骇。魔虹人如其声,果真不男不女。她拼命挣扎,却不知道这行为对魔虹和蚂蚁咬人无甚区别。
“呵呵,原来是个小娃娃。”
流年抬头,看到面前被称为魔尊的男人。男人长得十分好看,竟丝毫看不出与邪魔有任何关系。
漆黑的发,苍白的肤,略带血红色的眼眸,嫣红的唇。只是,他周身散发了一种彻骨的阴冷,令人胆战。
“放开我!”
夙栎冷冷地笑,从魔虹手中接过女孩。一眨眼,便置身在了焚仙台前。
“我还以为是哪家小仙童,没想到就是个凡人娃娃。”
他温柔地抚流年脸颊的乱发,漫不经心道:“也罢。本尊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做不得好死。”
流年身体一轻,跌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