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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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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会把你送出去的。”娣淇双手托脸,火光中映出几分丧气。

    流年学着她的样子托脸,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姐姐,可是…”

    娣淇摸了摸自己已经锈成一团的头发和破烂不堪的衣裳,丝毫不觉得还会有比这更难搞的事,“可是什么?”

    流年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幽幽道:

    “我饿了…”

    -

    流年被关在地底,自然不知道,地上繁华缤纷宁静祥和的城市,瘟疫无声蔓延开来。

    夜色朦胧,枯叶萧萧下。秋雨绵绵,带走朦胧无所适从的暑气,荡涤连日的尘埃。

    李喻白白衣黑发,凌乱地散在肩头,骑一匹黑马飞奔。

    一个影子蓦然从地底钻出,拦住他的路。李喻白猛牵马缰,快马骤然停下。

    “公子,主上让你做好该做的事,不要再管人间蝼蚁。”

    映着如练的月华,雨水打湿了李喻白的白衣。轻薄的衣衫贴在他的肌肤上,略有些不整,倒是穿出了几分迷蒙诱人的味道。

    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自他嘴角上扬,温声道:“他本不必派你来。他心里想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不过我倒是想知道,这人间瘟疫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李喻白温声:“不要说是夙栎,这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影子微微欠身,却是不答:“公子把落花刃给了那姑娘,主上不悦。公子切不可对那凡人再生出些情愫,望公子好自为之。”

    李喻白不耐地摆手,雨滴顺着他的发丝一根一根打在青砖铺就的泥路,“他的目的,我会替他达成。”

    “那小人便放心了。”

    影子行礼,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喻白微垂眼帘,低头自言自语:“谁让我…是他的一部分呢…”

    暮色笼罩在黑暗的城中,不时有家户中传来急病的哭声。瘟疫愈演愈烈,所有接触过雨水的人,都出现了红疹和神智不清的症状。

    雨中谪仙般的白衣男子心下一重,拎着药箱向下一家需要救治的百姓策马赶去。

    闾里深处,茅屋草舍,油纸糊的窗户雨珠四溅。茅草屋顶下铺了层薄薄的瓦,一只炉盆在屋内接着滴滴漏下的水。

    屋内麻衣妇女烧了热水,把丝绢浸烫,拧干,一点一点拭擦男人冰冷的身体。

    “郎中,我夫君他怎么样了?”

    李喻白清秀的眉拧成一团,旋即舒展开来。

    “你夫君可曾淋雨?”

    妇女垂泣涟涟,哽咽:“曾,他昨日在东市闾里算命,结果下了雨…今日就成了这般模样。”

    夫人手指处俨然红彤彤的一片,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食魄蛊…”李喻白颀长的指尖略用三分力点在男人穴位,拎起一只从男人穴位处蠕动的乳白色虫子,随手扔进火炉。

    乳白色的肉虫在火里扭曲变形,随即慢慢变瘪,在空气中发出一股烧焦的气味。

    妇人煞白了一张脸,给男子擦身的手飞快从他身上挪了下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浑身发抖。

    李喻白余光微瞥,从药箱里取出一粒黑丸。

    “此药令他服下,此后每日番木鳖二钱、薤白半钱、败酱草一钱、茯苓一钱、黄芪一把混合熬制送服,不出五日即可好全。今日我向你示范如何熬制,往后几日你皆需要自己动手。”

    妇人唯唯诺诺地道了声好,取来一碗热水将药丸送入口中。

    不消半刻,男人便浑身发汗,神智不清地嘟囔梦呓。

    “刀花…什仙…”男人来回翻腾。

    李喻白找了个豁口的小瓷锅,把药箱里被雨淋湿的药草用法术蒸干,咕嘟咕嘟地烧着水。

    “桃花小神仙…鹭鸶鸟精…”邓季在床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这次李喻白听得真切。药气氤氲中,他的眼眸染上淡淡微红,正如魔宫中的夙栎。

    “你看到什么了?”李喻白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邓季。

    邓季霎得睁眼,眼里竟毫无焦距,机械地说:“桃花胎记的小神仙,找我,找我算命…”

    李喻白如同不经意地附身,轻声问道:“然后呢?”

    “她…祸多福少…恐难长命…”

    李喻白眨眼,精致地有些吓人:“还有呢?”

    邓季剧烈抽搐起来,口齿不清:“她…她跟着…水芋…美人儿…跟着美人走了…”

    血红色在李喻白眼底一闪而过,他猛地伸手掐向邓季脖颈,却又在触及的那一刻堪堪停住。

    李喻白平复了心里的魔息,春柳般的声音格外蛊惑人心:“你没有见过流年。”

    邓季像个木偶一般重复:“我没有见过流年。”

    “你没有见过我。”

    “我没有…见过你…”

    邓季的眼睛缓缓合上,徒留李喻白的声音在雨夜里回响:

    “很好,乖孩子。”

    李喻白大步从闾里出来,上马直奔客栈。

    伙夫从客栈大门开了个小窗,道:“大人还是到别处投宿吧。现在瘟疫流行,老板不让进人。”

    一块金叶子透过小窗塞进他的手里,伙夫一愣,打开了门闩。

    “客官请。”

    三楼,鹭鸶化为鸟身,睡得不省人事。

    “胡菇…”李喻白哭笑不得,对流年颇有几分钦佩。

    她以前可没有这么大胆。

    李喻白敲敲鹭鸶脑壳,鹭鸶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有力按上了他身为鸟身的穴道,疼得鹭鸶扑腾着就要飞起来。

    “姑娘,流年姑娘呢?”

    李喻白拎起他细长的颈脖,“我带你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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