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快饿死他乡了”

    舒匡越发觉得这个梦真实得可怕，从未做过这般真实的梦。

    那些荒尸大多是毫无秩序地躺在土上，更有一些是一个搭着一个，一个压着一个，那姿态更像是就死于此地。

    “这些都是逃荒死在路上的野尸，才逃了这么些路就绝命于此。我曾经也劝你爹逃离这个人间地狱，他哪里会答应。医者，治病救人，村民过去唤他一声大夫，他也便坚守到最后一刻。

    我们每日来这荒林子里，原想把这些死去的孤魂安葬好，可是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后来你爹倒下了，他病得很严重，见这身边之人一个个死去，心如死灰，这心病，他也医不去，加上闹饥荒，三日他便离开了。匡儿……”

    她的声音愈发无力，呼吸渐渐衰弱，还没说完就倒在刚挖好的坟坑边。“娘！娘您怎么样？”他跑过去抱着这位妇人，有一股力量冲破了他与她之间的陌生感，这“娘”似乎是另一个人在叫的。

    他用力地摇着那位妇人，声音越发焦急，心情愈发沉痛。片刻，那妇人干咳了一声，眼睛半睁着，她像是奄奄一息了。“娘……娘……要去了……”她不断地干咳，话已经快说不清楚了。“娘的……娘的床……床下……”还没说完，她就撒手了。

    舒匡知道自己流泪了，滚烫的泪一点一点地滑到冰冷的颊间，至于他为何流泪，他也不明白。他现在只想知道这过于真实的梦究竟还有多久才能醒。梦里做事也要做全套，于是他按照她的遗愿把这对善良的夫妻安葬在了一处。安葬完这对夫妻后他竟然昏昏地睡着了。

    “好了，这下这可恶的噩梦该醒了。”

    再次醒来已是烈日灼灼的第二日午间，烈日发出的光直直射向他。一股越发浓烈的恶臭往他的鼻腔冲去，他是晒醒的还是臭醒的。本以为睡一觉后噩梦就会消失，可醒来时什么都没有改变。依然是饿殍遍地死尸密布。

    他不敢相信这不是梦，可他逼自己相信这是梦。璃璃呢？爸爸妈妈呢？他原来只是一个骄傲顽劣的初三学生，除了不爱学习，除了为保护妹妹同别人打架，除了沉迷游戏懒惰懈怠外，没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坏事，更别说什么伤天害理要让他受到这样可怕的惩罚的事。

    “我下地狱了吗？”他望着这周围的一切，假如这不是梦，那未来该何去何从。“不，我不会下地狱的，我虽然做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蠢事，但还不至于下地狱！对！对！对！我穿越了，只是我运气不太好，穿越到了这样一个人间地狱，还闹了饥荒。”他心里越来越害怕，但是此地绝对不宜久留，再待下去他会疯掉的。

    他拼了命地跑，这一次他没有腿软，他跑得很顺利跑得很快，像一头受惊的老虎。但是他太急了，没有注意脚下的横尸。他不敢停下，站起来就继续跑。他就这样，在横尸遍野的山间，摔了又跑跑了又摔。没出半个时辰他就跑回了那个破旧的木屋。

    他用抖动的手把门紧紧关上，把自己锁在他醒来时的那间屋子里。可是这屋子依然是死气沉沉，但总比横尸暴野的景象好。他太累了，跑的时候恐惧死死压制着他的疲累，可进到这间屋子后他的疲惫感一瞬间爆发到了极致。他浑身发热，却寒冷至极。他蜷缩在那张狭窄的床上，身体一抽一抽地抖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就这样昏昏睡过去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屋子里似乎有一丝暖气。可是他全身酥软无法动弹。那床边竟然多了一张木桌，似乎是另一间屋子的那张木桌。这个家还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他低声唤着，他已经饿坏了，从第一次在这间屋子里醒来起，他就没吃过东西。肚子像被冷刀刮着，痛苦难忍。“我堂堂舒匡难道要死在这个鬼地方吗？还是饿死的，太丢人了！”

    他想着，但还是不愿意放弃。一定是有人，他知道这是他活下去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想活着就要努力抓住。“有人吗？老子饿了！有人吗？”屋子外面仍旧没有任何回应，算是给自己打气吧，他已经经不起大喊大叫的折腾了，于是后来只是低声呢喃。以前打架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也想过要是哪天被哪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一棍子打死，但是他保护妹妹，死得其所。但如果今天这样莫名其妙地“客死他乡”，还是这样的原因，那这条命算是浪费了。

    这时，掩着的门竟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身材瘦弱的男子，看样子他比舒匡大一点，目测个子比舒匡高一点。

    他端着碗走进来，大概是知道他饿了。舒匡能闻到那淡淡的米香，饿久了，尸体的恶臭闻多了，这米的气味顿时变得那么好闻，此时此刻他觉得米香大概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味了。

    舒匡只顾那米饭了，是一碗稀白粥，那米很糙，一看就是留了很久的米。虽然那位突然出现的小哥洗了很多遍，可是米上仍旧残留着淡黑的霉。舒匡哪里管得上这些，抢过碗就往嘴里倒。

    “慢点，别急，锅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