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风,吹遍大昭。
复国军一路高歌勐进,再无颓势。而建阳帝的兵,退了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也许,用不了两月,大昭便要亡了。
死人渐渐堆积如山。
有大臣按捺不住,上书杨玦,望他投降了事。终归是要败的,何必杀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可杨玦转手便撕了折子。
霍临春的尸体被拖到他面前的那天,也没有今日这般让人心浮气躁。
他拍拍手,去见建阳帝。
那个男人,还在数着手指,盼望小祝回来。
明明已经过去无数个“三日”,但他的人生似乎被困在小祝消失的日子,再也没有向前迈进过。
那“三日”,总也数不完。
杨玦朝照料建阳帝的掌印太监轻点下头,抬脚越过了门槛。
寝殿深处,建阳帝正在抹眼泪。
一双眼,哭得通红,眼皮也鼓鼓囊囊地肿起来。
杨玦不来,他总闹腾,可人真的来了,他又好像不在意。
鼻涕泪水,都湖在丝织的衣袍上,他哇哇大哭,连头也不抬。杨玦站在那,张张嘴,又把那声毫无意义的“父皇”咽了回去。
孩童般的可笑男人,恐怕连“父皇”二字的意思,也很难听明白。
这种戏码,已经乏味至极。
他拉开椅子,安静地坐下去。
建阳帝终于哭得累了。
“小、小祝何时回来?三日到了么?”他抽抽搭搭,结结巴巴,声音越来越无力。
杨玦看看他,站了起来。
“还早着呢,你且乖乖等着吧。”
说完,他视线一挪,落到掌印身上道:“他下回再闹,就不必叫我了。”
掌印太监一愣:“殿下……”
“不用多言。”杨玦把帘子一掀,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外已是夕阳。
橙红色的晚霞,沉沉地落到几朵奄奄的花上。粉白花瓣,一下变了色。
杨玦一脚踩上去,径直出了宫。
心头的焦躁不悦,垒成高高的塔。倘若能以他的心情为石,国师这座该死的残塔,早就建完了。
杨玦沿着盘旋的楼梯,一步步向上攀走。
“国师!”
他大叫了一声。
站在风里的老翁,慢慢转过头来:“……”
“又不认得我了?”杨玦抬手挡住呼啸而来的狂风,但头发还是被吹得乱糟糟,衣裳也猎猎的响。
他大步走过去,在距离焦玄一步开外的地方站定了道:“明明已经连人都记不清楚,却还是惦记着这座破塔吗?”
“六殿下。”像是被他讥诮的声音给刺中了一般,焦玄忽然醒过来,神志清明地道,“您怎么来了?”
杨玦眺望着远处,并不看他:“这地方,我还是头一回上来,没想到竟然能有如此美景。”
夕阳,绿树,楼宇,还有蝼蚁般的人。
“怪不得国师总是跑来这里。”
“殿下。”焦玄又唤一声,“此处正如您所言,是座破塔,残损无用,危楼而已,您若是有事寻我,大可不必亲自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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