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斩厄也跟着离开了。
直到从西北回来,再见斩厄,他才知道,国师做了什么。
那个时候,斩厄便已经不记得他是谁。
国师弄坏了斩厄的脑子,把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记忆的蠢物。“养育”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似乎是国师的癖好。
但很可惜,斩厄不是薛嘉,也永远不会成为另一个薛怀刃。
因此,没有多久,国师便厌了。
他把人丢在镇夷司的地牢里,弃之如敝履,再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到最后,斩厄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以,不管无邪如今怎么呼唤他,都只是在呼唤一个已经不在的人。
狂风吹过,白烟缭绕。
斩厄的剑,提起来,刺下去,又提起。
地上的无邪,咳嗽着,鲜血呛入鼻腔,满脸都是。他睁着迷蒙的双眼,轻轻抓住斩厄的裤管,呢喃道:“咳、你个傻子……要、要是咳……要是哪一天想起来了……咳……可怎么办……”
长剑颤了下。
无邪的手指,用力一拽又松开,无力地落在地上。
小时候的事,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
他大概是要死了。
“无邪——无邪——”
“你在看什么?”
“你瞧那个人,生得是不是同我很像?”
“是挺像,都有眼睛鼻子和一张嘴。”
“啧,你好好看看,分明就很像!”
“我又没说不像。”
“说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你还不认。傻子,哼,你仔细瞧瞧,那人长得像不像我爹?”
“我又没见过你爹。”
“……你就说像不像吧!”
“无邪,若是像,你就要去做他的儿子么?”
“……”
“既然不是,那便不像。”
“怎么,我若说是,你就觉得像了?”
“嗯,你若是想要做他的儿子,那就算他不愿意,我也会去把人抓来,给你做爹爹的。”
“……”
“不过,你要是非想找个爹,能不能找个生得既像你,又像我的?”
“为何?”
“我们不是兄弟嘛。”
长剑高高地举起来。
无邪闭上眼睛,轻声道:“来生再见吧斩厄……”倘若真有来生,希望他们这一次能做一场真正的兄弟,血脉相连,永不分别。
“斩厄……对不住……”
夜风拂过剑刃。
斩厄忽然停住了不动。
杨玦皱起眉头,远远望过去,斩厄的脸,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但泪水正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杨玦不由愣住。
这时,一阵风,突然有个人影从他眼前掠过,直冲无邪而去。
鼻息、心跳、脉搏。
伤口,呼吸,还有剑。
小七一把抱住无邪。
他们分开了多久?
一刻钟?还是两刻钟?
明明短暂得好像才一眨眼,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心跳声擂鼓一样响亮,看见无邪的那一瞬间,她的脚动得比思绪更快。
“快动手!”杨玦眉头紧锁,又呵斥了一声。
小七背对斩厄,紧紧抱着无邪。
她怀里的人,已经比七月的夜风冷。
长剑劈下,背脊裂开。
她仍然没有松开手:“无邪,等一等,再等一等。”
马蹄声,终于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