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简从床榻上刚站起身,感觉胸膛里像被千百只手反复揉捏折磨的疼痛,双脚再无力支撑身体,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沈余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进屋内,刚好看见这一幕,手腕一抖,瓷碗便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
他飞奔到鹿简身旁将她紧紧抱进怀中:“阿简,你没事吧?!”
鹿简痛的有些神智不清,耳边沈余之急切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竟让她错听成了母亲的声音。
她许久未听到过母亲温柔的声音了,自打她做为妾室进了将军府后,再没听见过母亲的声音了。
“阿简。”
这个声音让在痛苦里挣扎的鹿简变得脆弱,最后所有筑起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阿娘......”
鹿简隐约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儿时,自己还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她向那个温暖的怀中钻了钻,用额头在沈余之的胸膛上撒娇般的亲蹭着,用软糯的声音说道:“阿娘,阿简疼,阿简的身子好疼啊......”
沈余之微怔了一下,看她那副娇小软糯的模样,心头漏跳了一拍,然后更加心疼的抱紧她,下巴抵着鹿简柔软的发顶,轻声哄道:“阿简乖,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鹿简迷迷糊糊,只是有些傻气地笑了笑,最后耐不住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昏睡了过去。
沈余之将她抱起放回床榻上躺下,温柔的将她脸侧的碎发拨开。
鹿简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透,沈余之犹豫了片刻,转过身用温水打湿一块干净的帕子,然后走回床榻坐下,扶着鹿简坐起来半倚在他的身上,将她的衣衫褪下,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试起来。
每擦一下,沈余之的心都犹如刀绞一般。
鹿简的身上有许多伤疤,每一处都是曾经他打着报复的名义留下的,就连现在危及着她生命的伤痛都是当初他无情造成的。
他拿着帕子一点一点擦过那些伤痕,眉头紧锁着放不开。
他没日没夜都在梦中回味着鹿简娇软的身子,可此刻面对着她,沈余之却没有半点杂念,只想疼惜这个女人,抚平她的伤疤。
 
许久他才为鹿简擦完身上,沈余之拿了一套干净的寝衣为鹿简换上,最后视线落在鹿简脸上覆着的白绫上。
沈余之曾在悬崖边看见过那双受了伤的眼睛,那个画面他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让人窒息。
可自打寻回鹿简后,她的面上总是覆着白绫,沈余之便再没看过她的眼睛。
鹿简最美的便是那双眼睛,那时天上任何一颗星辰都无法比拟的美丽,摄人心魄,清澈却撩人。
沈余之的手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不可自控缓缓朝鹿简的脸伸出手,一点一点揭开白绫。
触目惊心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眼眶的四周是狰狞的红色,鹿简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样子十分祥和,可那恐怖的伤疤依然在提醒着鹿简曾遭受过什么样的待遇。
沈余之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眼底便红了一片。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送给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她,恨不得把整条命都交给她。
沈余之彻底明白了自己有多么的爱鹿简,于鹿遥只是为了报恩所以掏心掏肺,于鹿简是即便曾经说憎恶她厌弃她,可对她的那份爱一直沉埋于心底,不可自拔。
他身子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无论如何他都不许鹿简死,无论用什么法子,他都要医好鹿简。
想着他转过身匆匆的走了出去。
而鹿简在他走后没多久,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其实在沈余之为她擦身体擦到一半时,她便已经醒了过来。
沈余之的动作太温柔,惹得她的心跳又不由自主地乱了起来,她不出声,因为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沈余之,她恨他,也对他们之间的纠葛感到疲累。
可那份心跳也真真实实的存在。
可当沈余之揭开她面上的白绫,呼吸急促的退后一步时,鹿简的热腾腾的心又凉了下来。
他可是觉得她这模样很丑?所以才会那般急匆匆地离开?
鹿简坐在床榻边苦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