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聚餐风波

的太懦弱。

    这时张蒙旁边一个梳着背头穿着衬衫戴着一副蛤蟆镜的人走到前面，一手拿根烟放嘴里点上，另一手酷酷地插着兜。他大概觉得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跟演《英雄本色》的周润发差不多，慢条斯理地说：“老张，哪还用的着你动手，咱们八中的兄弟可管不了这么多，你一句话，干不干？”众人一听，才知道这里面还有八中的高中生，不由地更加紧张了。

    叶绽知道自己这回可能躲不过去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重生除了给了他一副年轻的并且目前没有经过锻炼尚且孱弱的躯体外并没有带给他任何优势。武侠小说里都说江湖上不要得罪两种人，女人和孩子，因为这两种人都是不计后果的。张蒙他们显然属于“孩子”这一类，估计动起手来没轻没重，如果今天在这里被打个半死，那他真是把重生者的脸都丢尽了。

    眼下这群孩子，哪管你未来是否腰缠万贯、权势熏天，哪怕天王老子伤了这少年时候看的比学习成绩还重要的尊严都照打不误。

    看到张蒙眼中的挣扎渐渐消失被狠戾替代，叶绽心下叹了口气，突然大力一脚踹在面前的凳子上，狠狠砸中了墨镜男的小腿，还没等后者痛呼出声，紧接着抄起桌上女生们点的还没来得及开瓶的大瓶装可口可乐在他身体前倾的瞬间拍在他的头顶上。眼镜男吃这一下立马原地扑倒，肚子与木制方凳亲密接触，“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堆啤酒和食物的混合物。

    无论敌我双防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一时都有些愣住了，大家震惊之下心里全是一个念头：人数差距如此悬殊，他怎么就敢先动手？？等叶绽把盘子一掀扣了另外一人一脸黄瓜掉头就跑的时候，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

    张蒙气急败坏地大喊：“他吗的给我干他！别让他跑了！”一群人受此奇耻大辱，一个个竟不再去管隋宏宇等人，七扭八歪地穿过重重食客，避让着桌凳磕磕绊绊地朝着叶绽追过去。虽然这边看起来闹的激烈，但夜市上人山人海沸反盈天的，除了跟前连带着遭殃的人，其他地方根本也没注意到这边起了变故。

    叶绽虽然现在的身体没有后来锻炼的那么强壮，但是灵活度却是跟着记忆传承下来。他跟个猴子一样在人群有限的缝隙中钻来跳去，后边张蒙一众人虽然没有叶绽这样灵活，但是恼羞成怒下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杀着，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好似一台收割机一样紧追不舍。

    叶绽一边跑一边哭笑不得，麻蛋的重生第二天就被一群孩子追的跟个狗似的这么狼狈，要是放在前世不得被人笑掉大牙！要不是刚才先发制人让对方愣了一下早被人摁在地上摩擦了。

    眼看着面前的地形越加复杂，坐着吃饭的人群挨肩并足，叶绽不由暗暗心急。最后终于没有了缝隙可钻，叶绽一眼看到一点钟方向有一桌人，其中一个挨墙坐着的女生后背离墙有那么半人宽的空档，当下不假思索地冲过去，一手扒墙另一只手轻按女生的肩膀，一个潇洒的跨栏动作就越了过去。

    姜帆今天是跟一群一中的朋友出来聚餐的，刚拿起她最爱的烤土豆片想要美美地咬上一口，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摁了一下，手一抖土豆就掉在了腿上，洁白的裙子立马沾上了一层污渍。

    姜帆愤怒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将近一米七二的个子放在本来就显高的女生身上仿佛带着无穷的气势，可没想到还没有怒斥出口，后面紧跟着的一群人就杀到了眼前。

    张蒙一众人已经追红了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顺着叶绽逃跑的路线就冲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大个子一伸手拨的姜帆一个趔趄，撞得桌子一阵摇晃，桌上一杯啤酒正好倒在了她的运动鞋上。

    姜帆是一中高二年级的级花级人物，高挑的身材和长的不像话的纤腿闻名全校，嫉妒她一双长腿的女生背地里给她起外号为“蜘蛛”。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是姜帆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在一中这个相对开放的东海名校平台大放异彩，自己和朋友组建的乐队在市一级的演出上都获得好评，而姜帆担任主唱的同时还兼任贝斯手，佩服和仰慕她的人能组建几十个足球队。今天和她聚餐的人有乐队的成员，有班级的朋友，有学生会的干事，还有从前初中的同学浩浩荡荡足有四十多号人，占了五六张桌子，所以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大家眼中的宠儿姜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还是在众多花尽心思妄图得到她更多关注的男性牲口们面前。知道捅了马蜂窝是什么样子的吗？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姜帆最终没有骂出声来，因为在这之前护花使者们早就一拥而上，张蒙几个人直接淹没在滚滚而来的铁蹄洪流之下。

    叶绽看着那围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人群，无数的大腿晃动对着圈子中央踩啊踩的，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要得罪一个漂亮的女人，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她背后站着多少个随时愿意为她冲锋陷阵的男人……

    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人们渐渐踩得没有那么激烈了，几乎是衣衫褴褛的张蒙几人挣扎着爬起来朝外逃去，一个个身上布条飘荡，像是旧社会被恶狗追撵的叫花子。叶绽分明看到了其中几人那破的不像样的裤子后面露出来的白花花的屁股蛋?子。白的晃眼，叶绽想。

    隋宏宇和王波他们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看到这一幕嘴角也是狠狠地抽了抽。隋宏宇看着逃的渐渐没影的一行人，一脸蛋疼地对王波说：“你怎么看？”王波嘬嘬牙花子，同样一脸蛋疼：“我看那个张蒙的屁股更白一些。”

    听到他们对话的董星祺红着脸训斥：“别贫了，想想怎么收场吧！”隋宏宇说：“还能怎么，今天没挨上打算走了大运了就。”

    董星祺拿他没办法，走到叶绽跟前说：“看你干的好事，惹上这么不三不四的人，历史遗留问题都带到这来了！”叶绽也很无奈：“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碰到他们，我以为他会在家养伤的。”丁婷在一边补充道：“现在他们真的要回家养伤去了。”

    “那我们走吧，我先去结一下账。”董星祺说。

    “往哪走？你，别看了就是你，你给我过来。”不远处的姜帆刚刚回过神来，指着这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

    叶绽左右看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不是你是谁？”

    “这是个误会……”

    “那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个误会！”

    叶绽苦笑着走过去说：“这位……同学，这真的是个误会，刚才是我慌不择路不小心摁了你肩膀一下，对于给你带来的麻烦我深表歉意，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无心的过失，我真的是无意的。”

    姜帆是个外貌协会的，对长得好看的人不论男女天然带有好感，幸好叶绽长得不错，再加上一旁的董星祺——这个漂亮的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成为人们眼中焦点的出众女孩看起来也是和他一起的，姜帆的气倒是消了大半。但是看看自己被弄脏的裙子和被酒泡了湿漉漉穿着异常难受的鞋子，姜帆又有些不忿，于是对叶绽说：“你们是哪个学校的？知不知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怎么能在这里大打出手？被学校知道了你们都得挨处分！”

    杜雪薇扮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学姐，我们是三中的，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千万不要告诉我们学校啊。”姜帆看着她的样子心软了一下，但回头一看叶绽那一脸淡定的表情，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中间还有好几个女生，你知不道你的行为会给她们带来危险，刚才真该让你先挨顿揍再说！”

    叶绽听着眼前这个女孩的训斥，心里有些好笑，以前还真是没发现女生们都这么早熟，一个比一个会讲大道理，本以为只有董星祺像个管家婆，没想到眼前这个女生更胜一筹。但是一看周围眼神不善的男生们，叶绽脸上不敢露出分毫异样，对姜帆点点头说：“我的错，弄脏你的衣服我一定会赔偿的，但我只是无意碰到你的，那些人推你这样一个女生才是不可原谅的，我觉得他们那顿揍挨的不冤枉，要不是刚才插不上手我都要进去踩几脚。”

    在这个追女孩基本靠写情书的年代，大家往往都是羞涩的，叶绽这番话虽然并不如何露骨肉麻，但是这种变相的恭维和隐晦的夸赞当面说出口，即使姜帆接触过更开放的思想听了依然有些羞赧。旁边的一众男生心里大骂叶绽无耻，这种话居然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姜帆那边的一个女生此时开口劝道：“算了帆帆，只是一些初中的学生，他们也认错了，就不要追究他们了吧。”姜帆想了想，虽然也不想为难他们，但是自己的裙子和鞋子总不能白白牺牲了吧？嘴角难以察觉地勾起一个弧度，姜帆眼睛里带着一丝捉弄对叶绽说：“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也不用你赔偿，但是你得给我们大家唱个歌，唱完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突然当着这么多人唱歌，在未来也是有些难为情的，何况是现在的一个初中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绝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隋宏宇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为叶绽默哀了一下，说：“怎么办，她是存心报复想让你丢脸啊，这次恐怕你逃不掉了。”叶绽作为一个重生者对这些自然是毫无压力的，随口答应道：“好啊。”

    杜雪薇看了他一眼，悄悄拉着董星祺和丁婷站的离叶绽远了一些，小声说：“这家伙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叶绽指了指姜帆身边放着的一把吉他，说：“可以借我用一下吗？”姜帆有些意外：“你会弹？”

    这不是废话嘛，不会弹拿来干嘛？

    姜帆看向之前开口劝说的女生：“玲玲，用一下你吉他可以吗？”叫玲玲的女生笑着点点头。“当然”

    叶绽抱着吉他走到大家前面，随便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拨了几下琴弦，周围的人散开给他开辟出一个空间。叶绽摸着吉他，看着眼前的众人，初中时代的董星祺、隋宏宇、王波、丁婷、杜雪薇，还有郭晓宇，一张张鲜活的面庞让他突然有种正在乘坐时光机器的错觉。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梦里的他本来是不会弹吉他的；如果生命是一场时空旅行，那么回到这里的他心里的茫然无措难道是近乡情怯？

    叶绽还记得初中时候的自己本该是什么样子，也清楚他后来回忆起的这些最美好的时光是怎样被浪费掉的。他已经想好了要唱什么歌，唱给现在的自己。

    轻轻拨动吉他，旋律响起，叶绽开口唱道：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

    竟有些犹豫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

    仍无可避免

    而长野的天依旧那么暖

    风吹起了从前

    本来正在起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董星祺等人目瞪口呆，他们从来不知道叶绽不仅会唱歌，还会弹吉他，而这首歌是他们从来没听过的。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的旋律和歌词，让人情不自禁沉浸在这个由歌声编织成的故事里。

    姜帆和乐队的成员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首歌他们也同样没有听过，只是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抓住了他们的心脏，然后收紧。这是一种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们也只能用好听来表达，因为这已经超越了他们这个年龄的认知和阅历。

    叶绽继续唱着道：

    从前初识这世间

    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过这世间

    万般流连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唱到这里的时候一些女生的眼角已经湿润了，也许是想起了第一次牵手的时候，又也许是想起了那个青涩的男孩送自己回家后偷偷在窗外挥手道别的样子，这些最终都成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一个故事，而它又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连残存的最后一页发黄的信纸都腐朽殆尽。如果能回到最初的那时候，你又会不会依然赴汤蹈火？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

    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逆着光行走?任风吹雨打

    一首歌唱完，在场所有的人都久久不能平静。众人惊异于一个初中生唱出的歌能引起心中的共鸣，却不知是叶绽前世的记忆充分表达了这首歌的感情。

    姜帆早已经哭红了眼睛，她在辽阔的音乐世界中行走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沉溺于其中的梦话。在这个学习成绩为王的时代，多少人不理解她的热爱，多少人曾经嘲笑过她荒废了自己的青春？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一字一句都是她走在艰难道路上却仍然坚定前行的真实写照。

    这个夜晚，这个少年，这首歌谣，注定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会占据一个位置，此生难以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