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冷啊,你在上海可能看见如此的景致?”唐婉秋首先打破了三人之间死一般的沉寂。
东湖的景致令韩冷娱心悦目:“上海繁华又洋派,黄埔江里的水看起来浑灰,不断奔涌着冒着白沫子,不似这东湖,清净又雅致,韩冷看了很喜欢。”
“这东湖水是咱们家南君自小就看惯了的,也是自小就乐而不厌的,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是韩冷的话,我知道,是一定也会喜欢的。”唐婉秋说着将眼神落在了顾南君的身上。
“二娘,儿子上学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说的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令人神往向之,让人为之辗转反侧的。韩冷,你觉得对吗?”顾南君不愿意顺遂唐婉秋与韩冷的心意。
韩冷笑笑:“哦,韩冷倒是没听过这句话,南君素日耳闻目睹的都是些什么怪理。”
话正说着,游船已经靠岸,顾南君如释重负,第一个就起了身直奔集市去。市集里头,卖伞的小铺子上倒挂着数十把纸伞,有闭合着的,有半开着的,也有全部展开着的,竹制的伞架与伞柄牢固,伞面上又描有清新淡雅的花鸟鱼虫。
“少爷,要买把纸伞吗?”卖伞的姑娘梳着一根粗长的麻花辫子,柳眉心眼,宛如纸伞画中来。
“不了,我就看看。”顾南君说着迈开了步子,转到了一旁卖脸谱的铺子上,唐婉秋与韩冷从后头赶了上来。
顾南君从货车上摘取了一个孙行者的脸谱,底色为白,其上绘有流畅锋利的浅蓝色条纹,口鼻眼周围填着心形的红色,挂在脸上威武又顽皮。又摘了个眉眼上挑,唇如激丹的倒元宝脸谱,替韩冷挂上,嘴里念着:“得,师父,你面前这个女子,莫当做个好人,她是个妖精,要来骗你哩!”
韩冷耳里听着,心里也是恼了,摘下面具,离了南君,扎进了人堆里?。
唐婉秋怒目相视:“南君,你是吃错药了吗?好生活在西厢记里边唱什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快去给我把韩冷给追回来!”
顾南君只得垂了脑袋去寻韩冷。
“韩冷,对不起,我以后不说这些个伤你的话了。”顾南君一把抓住韩冷细嫩的手臂,怕她再逃了去,“谢谢你替我二娘治那项痹病,我二娘心里喜欢你,现在也只有你能哄得了我二娘,快随我回去吧。”
“二娘,二娘,顾南君,要是没有二娘,你怕不是都不会正眼瞧上我韩冷一眼,是我韩冷自不量力,不必你如此说话来糟践我。”韩冷说着泪如雨下,整张脸滚烫,热得发红,从背后吹来的发丝被泪水黏在了下颚上,“你放开我,让我走。”
唐婉秋也从后面赶了上来,一把拉住了韩冷的手臂,挂在耳垂上的一对冰种翡翠耳坠子一阵阵地发着抖:“韩冷,你别走,是我们家南君不对,我回去一定好生斥责他,看在二娘的面子上,你就留下来吧。”
韩冷听了,这才转而心平气和,随了唐婉秋回去。
“快擦擦脸上的泪,脏了脸可就不好看了。”唐婉秋将怀中的手绢拿了出来,替韩冷抹干净了泪水,只剩得两弯长长的睫毛湿哒哒地黏糊在一起。
“二娘还得去买一盒玉容膏,二娘见你也没带些什么粉黛脂香,一同随我去挑一些买回去,虞城虽较上海偏远了些,护肤用的雪花膏、玫瑰粉、养发的生发油和洁齿的牙粉还都是有的,可别辜负了我们韩冷这张如花美颜。”二娘心疼地看着韩冷。
善言暖于布帛,韩冷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顾南君讪讪地跟在两人后面,干起了小厮的活来。虞城的洋货店里挂满了装裱精美的西洋画,一座座钟表整齐地摆动着指针,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像喇叭花一样绽开的留声机,纹了一声漂亮的花脉,正温柔地放着黎明晖的歌《毛毛雨》,
毛毛雨?下个不停
微微风?吹个不停
微风细雨?柳青青
哎哟哟?柳青青
小亲亲?不要你的金
小亲亲?不要你的银
奴奴呀?只要你的心
哎哟哟?你的心
简单又坦荡的歌词配合着浓重的传统戏曲唱腔与张力十足的铜管合奏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声动梁尘,不绝于耳。
“是顾太太来了,里边请,今儿个要才买些什么货呢?”掌柜的迎了出来,满脸堆笑。
“听朱管家说你们店里新进了玉容膏,我特地过来瞧瞧,还有这位韩小姐也要买一些粉黛脂香,韩小姐可是从上海来的,你可不要那些次等货来糊弄她哦。”唐婉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