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颜色是鲜红的,生命的味道是苦涩的。
倘若没有自己人生中这段刻骨铭心的谋生经历,也许我永远都无从知晓生命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永远……
那些有如切肤之痛的回忆,曾多少次反反复复地把我从噩梦中惊醒,时至今日仍常常令我久久不能释怀……令我魂牵梦萦挥之不去……
在偌大的城西新客运站建筑工地上,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一副如此庞大如此壮观如此另类地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叼着烟卷吆五喝六的小施工头,光着膀子同样叼着烟卷双手麻利地挥舞着砖刀,不停地掺和着水泥砂浆满头大汗地用棱角分明的红色窑砖(又叫火砖用泥坯烧制而成)一块块垒墙的砌匠(又称大工),披着随风散发出一阵阵馊臭味破衣烂衫干杂役的小工(工地上地位等级最低工钱最少纯粹下苦力活终日被呼来唤去的支使)。
偶尔,还有穿戴稍稍整齐一点的工地烧火婆(又称火头),左撇右闪地扭动着丰腴的腰肢窜进工地,捡拾引火的废弃木柴的……
就像哥伦布最早发现新大陆一样。
我惊奇万分地看见:几乎所有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是穿着鞋子干活的,全都赤裸裸的光着两只大脚片子穿梭忙碌不亦乐乎。
这真是一大奇观,我看得简直有点目瞪口呆了,我非常纳闷,真搞不懂有这样干活的吗?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一直搁我心里憋着……
“这个龟儿子的,还整双皮鞋跑这来做工,好傻啊!”当我杠着铁锹,随在刀疤脸的身后一脚踏进工地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地听到周边传来一片幸灾乐祸的嘘声。
一霎间,我感觉有无数双利箭般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我直戳过来。
“看啥子嘛?看啥子嘛?有啥子好看的嘛?都给老子好好地干活去,莫给老子耍滑头哟,小心老子扣你娃工资哟!”刀疤脸猛吸了一口烟,唾沫横飞地呵斥道。
侧耳仔细一听他们的口音,整个工地上四川人占了半数以上,毕竟人家包工头是四川的呀!
三姑六戚左邻右舍啥的,当然都奔着他来混口饭吃了。
一转身,刀疤脸用凶巴巴的口气指着我说道:“你还磨蹭个球,还不赶紧把鞋脱了,去跟驼子拌砂浆去。”语音未落,他自顾自地弯下腰来,把自己脱下的一双臭烘烘的破皮鞋小心翼翼地放到墙角边。
驼子是一个瘦骨嶙峋约莫五十岁光景上下的人,满脸胡茬稀疏的头发,后背畸形像一张不规则的弯弓,使他整个人一眼看去,活脱脱就像个乞讨的小矮人。
“赶紧泵水去,提过来把生石灰给泡上。”一阵呛人的烟雾缭绕在他佝偻着的身子周围,他俨然我的顶头上司似的,头也不回地对我发号施令了。
漠视与不尊是令人反感令人憎恨的,因为有时候它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和挑衅……
本来打算跟驼子理论两句杀杀他的威风,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是这般光景,同为天下沦落人何必要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光着脚丫子干活而且是干重活,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尝试。
看看身边的工匠们来来往往里里外外若无其事地忙乎着如履平地,是那么的自如那么的轻盈,没有丝毫的痛苦的表情,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我震惊了!
我深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此番技巧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底。
可是几个来回折腾,我那白嫩的双脚早已经被满地的碎石块、玻璃渣还有那可怕的锈迹斑斑的铁钉蹂躏得惨不忍睹。
稍有停留,便钻心的痛,撕心裂肺一般。
现在,我不得不放缓步伐一瘸一拐地坚持下去,一刻不得消停。
可是尽管我如此狼狈不堪,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有点恻隐之心的人关照一下,甚至都没有人看我一眼。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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