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跑出去,众人把他围了起来。
“少班主不好了嗳,昨晚兵变呀!自己人打自己人,哎哟喂那个外面地皮上,血一遍哦!”
老人说话叨叨絮絮,他耐着性子探问。
“摸清楚什么事了没?”
“路上有人在说,但人不多,大家一出门就躲回家里头去了,早市都没得开!”
绕了半天正题没提到丁点,所有人急的忙催。
“那到底什么事呀?”
“听说是昨儿个趁夜一伙没见过的生人闹进了统领家,那伙人各各凶狠,武器是实心的家伙,他们手快,下雨声又大,淹得外头人都不知道究竟,今早起来长沙算是易主了,原先守城的官兵几乎死绝了,换上一批新人。”
“领头的是谁?”
他问,答案在心口狂跳。
“名儿挺熟的我倒忘了,好像叫那什么山来着……”
“张启山。”
『咚』的一声石头落下来,二月红知道他不是个窝居的人,也没料到对方是要办这么大的事,他推开人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要往外迈。
“哎,少班主!”
所有人叽叽喳喳的又把他围起来。
“千万别出去!”
“这外头现在一定乱的吆!”
“您这一走大家还不全慌了?”
听得不耐烦正打算相应不理,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衫下摆,死命着不放。
“丫头?”
这倒新鲜,平日懦懦挤不出多少话的小姑娘用一种果决的眼神看他。
“二爷,现在出不得门。”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那种什么都知道的神气。
“丫头没读过书,也不像二爷一样见过世面,但一样基本道理我是知道的。”
她抿抿嘴,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二月红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照爷说的,城里闹腾成这样,日本鬼子昨晚是不晓得,今天一早知道了,还不晓得会怎样呢!”
几句话『轰』一声炸开来,戏班子里的人更乱了,他反倒静下来,张启山那样的性子,干什么都会想到后路,一起在茶楼打发的日子里,对方淡淡漠漠的告诉他自己是怎么逃出生天的,还有父亲是怎么在眼前活生生被日本人机关枪打死,话讲起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想想那时候就看出这家伙一点也不简单。
谁都可以蒙上眼睛假装日本人不在外头,安安心心在城里过太平日子,就张启山不行;谁都可以冒冒然道听途说讲张启山闲话,猜日本人会进城也把他平了,就二月红不行。
这乱世能求的,不过一知己。
“日后我都告诉你,今晚千万不要唱了,回宅子里待着,早上听到什么消息也不要出来,我会去找你。”言犹在耳,也像是颗定心丸那样,什么都突然稳了下来,他看看四周纷乱的人,亮着嗓子吼一声。
“都在这忙乎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王叔,派两个人守门,门要栓紧,谁要进咱们戏班都先跟我报一声,我准才请。”
也还是有点心烦意乱,只是再不像之前那样无头鼠窜了。
人群散开各自干活去,他转头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绑着两条油亮的辫子跟在张嫂后头进厨房,奇异的心安。
一辈子最长的一天,他从清晨等到傍晚,落日后再等到凌晨,算上去一日一夜过了,除了赶着进戏班子把寄作学徒的孩子领回去的父母外,没有其他人敲过戏班大门,每个人进来、出去,二月红凑着耳朵听外头的碎碎杂杂讨论一日变政的过程,外头的日本鬼子怎么骚动……
几个孤儿过来跪在厅前,说生不如人,死就是死在戏班子里也成愿了,他把他们一一扶起来,承诺只要自己在,戏班就不会散,这些人后来跟了他一辈子,上台唱戏下斗倒明器,都是手把手的血誓。
人心还是惶惶,隔天中午,那个人过来敲门了。没听过这么沉的声音,老总管过来喊他,声音都是抖的。
“张…….张……张先生来了!”
结巴半天,还是不知道叫他什么,外面这一天过了多少事、死了多少人,都是眼前这个人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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