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大秦红色宫墙内外细雪菲菲一片银妆。
还未到天亮,黛青色的天穹下掉落细细的雪沫,三排极碎的脚印一路从钦天殿延伸至真武大殿,大太监李忠义头肩微白,佝偻着身子,背后亦是略有雪色,踏着细雪,转过宫墙,穿越长长的溧水河桥,感觉有些冷,将双手对塞入袖中,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路面,想着等会儿见了蔺相该怎么说。
“参见公公”,旁边路过的禁军头领低头作揖,李忠义微微侧头,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穿过北岳真武大殿,直朝北盛门外去,背对着身后的角楼,迈着碎碎的脚步走进南阜巷。
“圣上叫你过去一趟,商议江南两地士子群谏南国公之事”。
秃噜秃噜嘴又道:“江南两地士子群谏南国公,蔺相可有好的办法?”。
“唏——应该说江南士子对朝政颇有不满,不知蔺相可有安抚之法,替陛下分忧?对了,就这么说”。
来到相府门前,冲相府门卫微微往下弯了下腰,回身看看身后两位随行的小太监。
将那两个人留在相府门外,又迈着小碎步进了相府。
站在前堂厅中等着蔺长卿出来,半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端起侍女递来的茶水,低头吹了吹茶叶,用碗盖拨了拨,将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拨到里面,微微嘬一口,又将茶碗盖上,手指敲着黄花梨木大椅,安静地等着。
蔺长卿一大早更了衣物,此时捧着一封奏章边看边喝着稀米粥,不时放下粥碗翻过一页,眉头微皱,放下奏章,轻出一口气,望着镂空的房梁雕花,视线转移到铺了红毯的地上,随即看向自己桌子底下那个镶嵌着铜把手的抽屉,拉开抽屉将那封奏章放了进去,吧嗒一声上了锁。
“蔺相,李公公来了”。
蔺长卿低声道:“知道了”,起身穿上朝靴,想了想,又将那封奏章拿起来,刚走到门口,又回身将它放下,低声道:“不妥”。
沿着回廊来到前堂,一身红衣的李忠义等待的时间已久,见了蔺长卿,起身道:“蔺相”。
蔺长卿拱手道:“公公这么早来府上,是不是陛下召见”。
李忠义看了看蔺长卿的脸色,眉眼微低,随即又看向蔺长卿道:“江南士子对朝政颇有不满,不知蔺相可有安抚之法,替陛下分忧?今日下着些小雪,蔺相若是不方便,老奴可以带话过去”。
蔺长卿道:“怎敢,陛下召见莫说是下雪,下着刀子也得去”。
李忠义笑道:“那咱家带路”,迈步走在前头。
蔺长卿跟着李忠义走在身后,心中躁乱不安。
日前江南士子参奏南国公一事他早有耳闻,陛下召见自己大概是为了此事。
宫门外,李忠义低声道:“咱家进去看看,蔺相稍候”。
迈着碎步踏上阶梯。
蔺长卿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微微泛白。
临近洛都百里之外的临安府小镇上同样是细雪菲菲,盐运督曹万大友眯着双眼吸了一口老烟枪,抬头看看已经大亮的天,眉头紧皱,看着盐运府仍未开的府衙大门,将烟枪卷了起来,起身看了看蹲在自己身边蜷缩成一团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身上穿着一件又厚又重又脏的大棉袄,几乎像一张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张因为热而发红的脸蛋,眼神既好奇又有点害怕。
“小兔崽子,我们去门下面等着,等府衙大门一开,便去要了你爹的抚恤钱,回头给你娶媳妇儿”。
小男孩将捅在一起的双手取开,撑着地面站起来,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万大友喷出一口白气,扶着他的后脖颈道:“走吧,等盐运府的住客们要出来的时候便能进去了”。
说出这话时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忐忑,爷俩儿来这里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连续半个月,小男孩他爹的尸体都停在院中早已经发臭,迟迟不能下葬,一旦下葬了,此间的官老爷又会想方设法地教他们拿出证据来证明这小男孩就是死去的漕运钱三的儿子,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果然没多久,那盐运府的大门开了,几个住客从门中出来,看了一眼两人急匆匆离开。
万大友带着小男孩挤进门缝中,径直朝盐运办的衙门所在之地走。
此间的盐运府为了额外增些银钱,将本来是给江上漕运的房子腾了出来,办成小小的落脚客栈,只负责提供床铺,不负责其他,比起一般的客栈还要便宜几分。
万大友来到写着督事两个字的房子门口,抬腿进去。
隔着一张极矮的木栏,朝里面慵懒至极的衙役道:“官爷,我们来领取漕运钱三的抚恤钱,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在大秦不算少,能让普通百姓什么都不干安安生生过两年也还有余。
那差役闻言,眼睛一亮,慵懒道:“手续都办了吗?”。
万大友蹲在木栏前,从怀中拿出一沓纸,隔着木栏递了过去道:“亭里乡里都盖了印,已经办妥了”。
那沓纸有两张是证明身边这个小男孩的身份的,证明他的确是钱三的儿子,有两张纸是盐运办出示的死亡证明,证明钱三的确是死在了盐运的江里,还有两张纸是证明钱三死前是在此处的盐运府当差,最后两张纸是官府出具的抚恤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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