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是他的名。他没有姓。他不是一直都没姓,至少在很久远以前,他是有姓的。
可那个人死后,他就被逐出家门。失去了拥有姓的资格。
也是,如果没有那个人,谋心也就一直是个流浪儿了,连名字都没有的流浪儿。
那个人,三小姐。至少给谋心带来过姓,也给他取了名。
可惜呀,死的早。
谋心想到这里,有些神伤。分明过去了很多年,他却依然忘不了这件事。
而眼前的那个冤家,也是为此而来。
过去了那么多年,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死的也就只剩他们俩了。
最大的仇人是他们,最熟悉对方的是他们。活的最为相似的,也是他们。
谋心拍了拍自己的铺位。对方毫不客气的坐下了。
来势凶残。
“谋心,你现在连阿娘的坟也不祭拜么。”
谋心看着对方。对方似乎下一秒就能打起来,跑不了,那就乖乖回答了。
“我不敢。我克死了她,我还天天去她坟前嗝应她。我……都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去祭拜她。”
“呸”,对方好像特别想吐一口口水在他脸上,可能是觉得影响不好。便住了嘴。只剩干巴巴的一个音。
“老家伙们说的克不克,我是不信的。当年我在外面,你在家里。阿娘病的要死的时候,我不知道。没能回来,你呢。她平时最心疼你呢。你那时在哪里。”
谋心默了音。脸憋的通红,最后也没发一个音出来。错了就是错了,有原因的错,也是错了。
“对不起,赵恕之。”
说完了这句话,谋心心里却出现了一条新的结。
在很久以前,他也姓赵的,现在他自己没了姓,眼前的人却依然还有。
心里的不知如何升起一种未熟葡萄的酸涩感。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使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什么时候,连姓氐都丢掉的呢?
记忆中那是一个冬天,在谋心的感觉里格外寒冷。
向来身子骨不好的三小姐身体变的更差了。
没日没夜的咳。似乎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那些老家伙们便说,是谋心,是谋心把三小姐命数改了。他在三小姐身边一天,三小姐就得生病一天。说他走了就好了。
谋心想了想,那大概是一百年前的往事了。
那时人们信奉生辰八字,信奉面相手相。更信奉相生相克的那一套。
可能全家唯一不信这个的,就是赵恕之了。
而此时的赵恕之正在外面留学。
于是乎,一大群信奉此道的老人,就这么把谋心往外面赶。
可能说的实在太多了,连谋心也信了这件事。自己便再也不敢近三小姐的身。
他哪想到,那些看似关心三小时的老人,连个医生都没有给三小姐请。
谋心现在想来,带着讽刺般的笑了笑。也对,他们觉得祸根是他谋心,把他赶出来病就消除了。
哪用的看花一大笔钱去治一个女流之辈。
呵,女流之辈。家里的钱还不是这个女流之辈给赚的。
后来听说,三小姐没日没钱的高烧,嘴里一直念着的,是他谋心和赵恕之的名字。
再度等来的,就是死迅了。
那些老人失了摇钱树,镇定思痛的觉得,是谋心没有和家里断干净才出了这个问题,毕须逐出家谱。
悲伤中的谋心,就那么在一个寒冷的冬天。
被赶了出去,失去了再见三小姐的身份。
也对,谋心一直是一个异端。三小姐二十的时侯,收养了十岁的他。
三小姐三十岁时,他是二十的样子。四十岁时,他还是二十的样子。
他为什么不老?
那些细碎的声音这样的问着,后来,便得了统一的结论。他的寿命,是偷来的,偷了身边之人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