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说钤辖是只倔驴,还真没说错。在这之后无论唐宁和种建中如何劝说,钤辖都坚决反对将城防资源用于治理水患。
没办法,唐宁只好选择了另一条路。往麻袋里面装沙子,虽然很慢,但也会起到一定的效果。
钤辖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就派人去城中搜集百姓家中的麻袋,然后到城外去装填泥沙,再运回来丢到脚下。
从下午一直干到了天黑,刚刚点起火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论是厢兵还是禁军,亦或是百姓,在这个时代处于基层的人们大多营养不良,夜视能力很差。失去了火把的照明,基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
在这种环境下做工一方面没有效率,另一方面也太过危险。无奈之下,钤辖只好下令回去休息,明日再干。
潼关城内部不怎么发达,看上去就跟一座普通的小镇子一样。但城墙却非常高大,并且城墙上的步行小道也非常的开阔。左右两边各躺着一排百姓,中间还能留出两人并排走过的余裕。
如今发了大水,城墙上到处都是人。城中已经处处是水,水面最高处都要没过房门了。钤辖不可能将这些百姓弃之不顾,于是就开放了城墙,准许百姓到城墙上躲避水灾。
唐宁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负责潼关治理的文官在场。光是这么一个钤辖自己守着潼关,有点不符合大宋的风格。
问了一句,钤辖才幽幽的道:“大河发水的那一天,县令县丞正好带着四百多人去加高堤坝,但堤坝有一处出现了裂缝,当时正好天降大雨,于是没人注意到。
大河顺着那条缝隙将整个堤坝冲垮,包括县令县丞在内的四百余人无一生还……”
种建中叹道:“此等义士,朝廷应追赏之。”
“赏什么啊?县令老来得子,妻子又因病去世。儿子才十几岁,也就督运使这个年纪。这次跟着他一起去的河边,爷俩都死在大水里面了,赏有什么用,人都没了。”
话题过于沉重,唐宁不想再停下去。跟着齐复、林威二人在城墙上找了一处地方坐下,肚子就开始叫唤了。
想起晚上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就从怀里掏出一块湿布包裹。打开之后,里面的馒头已经被雨水泡的烂糟糟的了。
唐宁没那么娇贵,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齐复和林威也从怀里掏出包裹,只不过他俩身上的带着的干粮不是馒头,而是大饼。但光就被雨水浸泡的程度上来说,三人都是一样的。
唐宁一边吃了一口,一边笑着说道:“挺好,要是平时,这东西吃两口就得喝口水,不然太干。
现在下了场雨,也省了咱们用水了,直接就能顺下去。”
齐复苦笑一声道:“姐夫,你还真是乐观啊。”
“不然呢?”唐宁抓了一把馒头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道:“事已至此,伤感有什么用?如果愁眉苦脸就能让县令父子死而复生,就能让那四百多人从水里面爬出来,谁会不这么做呢?
更何况我们这一次来,是来帮助潼关百姓的。要是我们一个个都愁眉不展,潼关的百姓们会怎么想?
人呐,得往前看。要坚强,要心存希望,这样才不枉县令大人,县丞大人,以及那四百多名义士的牺牲啊。”
齐复低头咬了一口大饼,随后陷入了沉默。
晚上睡觉也是在城墙上睡的,钤辖把军中那些营帐都拆成了一个个小篷子,搭在城墙的两边。挡雨的效果是起到了,但半夜雨停起风时,还是把唐宁给冻醒了一次。
睁开眼睛一看,没睡的百姓和士兵正在轻手轻脚的点起火把。城墙上的一片呼噜声,让唐宁再无睡意。
林威盘膝坐在唐宁身边,见唐宁起来,刚要说话,就被唐宁一个动作制止了。两人起身,走到了箭楼里面。
潼关四面城墙共有十二座三层的箭楼,最顶层是士兵警戒用,剩下的两层则是给妇人和孩子用作休息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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