迥异于天文之月。至尊莫过于天,与天象有违乃谓之失天,岂可违天象而制历法。”
季意如听闻其二便自觉知晓了梓慎之意,心想:恐怕问题根本不在于技术局限,毕竟观测太阳不是一天两天了,古人通过数百年的观测已经掌握了大量天文资料。问题的根本是思想,这个时代的人多数将天看作至高的神明,人们畏惧天威,畏惧天有异变,以至于将问题百出,计算繁复的阴阳历继承并不断发展下去,困扰历代天文历法学家的同时,也成就了中国历法特色。
这样想来,季意如深感失望,叹息道:“我曾经听说这样一句话‘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加固堤防,疏通河道就不害怕洪水;蓄积湖水,整修水利就不担心干旱。事在人为,祸患是从前就早早埋下的与,与天意何干。眼下鲁历错漏频出,已然大害于农,若不废止,遗祸千年!”
季意如也不顾眼前一师一徒惊骇失色,起身拱手道:“下大夫的话我不敢苟同。请恕我无礼,这便要离去了。”
梓慎闻言,闭上眼睛也不起身,淡淡道:“大司徒请便。”
就这样两人各自气愤失望,不欢而散。
季意如拂袖而去,而梓慎也闷哼一声,顾自往后庭而去。方才侍立于侧的学生见夫子离去这才赶紧跟出去,不想季意如已经乘车而去。
望着华贵的车驾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转角,栾平才叹道:“大司徒实乃非常人也。”
栾平却是不知道他口中的非常人坐在四匹骏马拉的车上生着闷气。
“宗主还在生梓大夫的气么?”冉怀驾着马车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怎么,你觉着我该恭恭敬敬地顺从老头的指教。”季意如瞪了一眼回首的冉怀,撇撇嘴道。
冉怀连忙摆正脑袋,说道:“那倒不是,只是觉着或许梓大夫另有苦衷。”
“苦衷、屁的苦衷,说起来就生气,老头明明就有作新历的本事,却只知道一口一个天威,天意糊弄我,难不成少了他我便不敢颁布新历么!就是这些个食古不化的顽固之辈处处阻碍,才使得鲁国不复当年之盛……”
冉怀沉默不言,装作没听见,心中却是腹诽道:昨日不知是谁一口一个天意,说变就变,宗主果然还是从前的宗主,真是心意难测。
“你在想什么呢你!好好驾车!”
“哦,好好。”辛亏有季意如的提醒冉怀霎时回过神来,不然马车可就得撞上墙了。
与此同时梓大夫府中。
“夫子?”栾平看着久久未语的梓慎,小心地询问道。
老头咳嗽两声,说道:“按礼,明日还需回访,便由你代我前去吧。”
栾平沉声应下,拱拱手缓步离去,刚走出几步,却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
年迈的夫子入冬以来时常咳嗽,身体连带着手中的竹简都在剧烈的抖动。或许只有他栾平知道夫子在坚持什么,不是所谓的天意之论,而是千百年的传承。夫子是不忍心几十代人的苦心钻研被大司徒轻飘飘的一句话化作乌有。可惜天意二字本该是最好的说辞,却不想遇上了敢于蔑视天威的人。
“夫子与大司徒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栾平转过头看着房檐上的雪,深深叹了口气。
翌日,栾平收拾妥当,还特意穿上平时不舍得穿的新衣,便早早来到季孙府。万万让他没想到的是季孙府前停满了正在载货的马车,栾平虽是疑惑却是不去多问。
阳虎正在门口指挥着奴仆有条不紊地搬运着将要运至卞邑的物件,看见有个年轻人走来,便出声问道:“来者何人,可是前来回访的?”
“在下栾平正是代梓大夫前来回访的,烦劳吾子通禀。”相较于阳虎的跋扈,栾平却是恭敬地回道。
“在下阳虎,是季氏家臣。”阳虎看来人对自己还算恭敬便乐呵呵地上前道,“不过宗主说了,若是有人回访便在这儿等他回府。”
栾平还是不生气询问道:“不知大司徒往何处去了?又何时回府?”
阳虎见栾平脸上并无自己预料的怒色,不由对眼前之人高看一眼,收起笑意,小声道:“我也不知,不过想来宗主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耐心等待就是。”
“多谢吾子。”栾平拱手称谢。
“无妨。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陪你了。”阳虎哈哈一笑,便转身走进府内,留下栾平一人孤零零地立在渐渐消融的雪地上。